第四章 舒畅

“我爱程愈，我这辈子也只会爱程愈。”

若是从前，程愈听到这话，定会感动不已。

可此刻，沈应淮与别人开着视频做着这么龌龊的事情，口中却说着对她的爱，程愈只觉得浑身发抖，恶心地想吐，她将门重新掩上，捂着嘴巴冲到阳台干呕了几声。

平复下来后，她掏出手机给律师发去了消息：“离婚手续什么时候能办下来？”

“明天就可以了，您要是不方便过来的话，我可以找人把离婚证送上门。”

得到答复后，程愈的心情总算是舒畅了一些。

她的身子不能吹风，便回到了床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好不容易来了些许的困意，身后的床垫沉了沉，沈应淮从身后抱过她，在她的耳边轻轻啄了啄：“老婆，晚安。”这是二人自打结婚后便有的习惯，六年来从未间断。

从前让程愈觉得甜蜜无比的动作，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可笑。

程愈没有出声，闭着眼睛装睡。

直到身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她才再次睁开眼睛。

睡梦中的沈应淮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她的小腹上，从前沈应淮总是笑着说程愈宫寒，每晚都会给她暖肚子，这几乎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

程愈没有推开沈应淮，只是这么睁着眼睛，彻夜无眠。

次日一整天，程愈都对沈应淮无比冷漠。

二人离婚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自然无心再继续和沈应淮扮演什么恩爱夫妻。

沈应淮敏锐地察觉到了程愈的不对劲，他特意出门一趟，将附近商场的新款包包尽数买了回来，献宝似的递到程愈面前：“阿愈，都是你喜欢的牌子，你现在能对我笑一下了吗？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我不想让你再皱眉了。”

男人的声音温柔，透着些许卑微。

二人少年相爱，到后来结婚六年。

这期间，每一次闹矛盾都是沈应淮先低头。

世人都说沈应淮爱惨了程愈，若不是这段时间她亲眼看到沈应淮是如何对待林岁欢的，怕也要以为自己此生都会身处沈应淮的温柔中。

“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你最爱吃的那家卤味开门了，我去给你买一些，你试试这些包，选一个最喜欢的，我一会儿回来带你去海边拍照。”沈应淮说完，在程愈额头落下一吻，便匆匆推门出去。

程愈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看向那些几乎堆满了客厅的包。

她利落地拿起手机一一拍照，而后统一以一个包一块钱的价格挂到了二手网站上。

沈应淮再回来时，看到的便是程愈将包统统打包利索递给上门取件的快递员。

“阿愈，你这是……”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再给你买新的。”沈应淮急忙说道。

程愈看都没看他一眼，连带着沈应淮递过来的卤味也直接丢进了垃圾桶里。

“我累了，想休息。”

说完，程愈便进了卧室。

沈应淮怔愣地站在原地，心中莫名的慌乱，这还是程愈第一次对他这么冷淡，望着虚掩着的卧室门，他忐忑不安地放轻脚步走进去，程愈听到动静后，将被子拉起盖过头顶。

外面忽然起了一阵风，沈应淮急忙走到阳台准备关窗。

低头时，却忽然看到一件熟悉的白衬衣丢在角落里。

沈应淮呼吸一窒，弯腰将那件衬衣捡起来。

那件衬衣赫然就是程愈父亲去世时他身上穿着的那件，领口处，一枚橘红色的口红印很是显眼，沈应淮整个人打了个寒战，一股恐慌从头蔓延到脚。

程愈知道了？

沈应淮走到床边，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最后只是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

听这动静，程愈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她一颗心绞痛着，眼角有泪水漫出来，却还是一言不发。

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程愈才不得已掀开被子坐起来，沈应淮看到程愈眼角的泪，抬手要帮她擦，却被程愈别过头躲开，她接起电话，对面说道：“程小姐，您父亲的遗体可以火化了，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来趟医院。”

“我现在就去。”

程愈急忙起身开始换衣服。

沈应淮没听到电话里说了什么，却也急忙跟着程愈出门。

二人一起来到医院，在医生的陪同下将尸体运到火葬场，下葬前，程愈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扶着床缓缓地跪下，泣不成声。

“爸，你走了我怎么办？我没有家了，我再也没有家了……”

程愈早年丧母，父亲一个人将她拉扯大，父女二人感情颇深，因此，程愈哭的算得上是肝肠寸断。

“阿愈，你还有我啊，我们的家就是你的家。”沈应淮也跟着抹了抹眼泪，作势要在程愈身旁跪下，却被程愈及时拦住，她什么都没说，只暗暗用着劲儿拽着沈应淮。

沈应淮不配跪她的父亲。

直到程父被推去火化，再到下葬，程愈都没让沈应淮跪一下。

安葬完程父后，二人驱车回家。

路上，程愈始终将头顶在车窗上默默地落着泪。

沈应淮以为她是在为父亲的死而伤心，殊不知这眼泪也有为他而流的部分。

“阿愈……”沈应淮开口喊了程愈的名字，他想为衬衣那件事道歉，可他刚一开口，手机便响了起来，是林岁欢打来的电话，沈应淮没有丝毫犹豫的抬手挂断了电话。

林岁欢却不依不饶地继续打着。

在第八通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程愈抢先沈应淮一步按下了接听键。

林岁欢满是崩溃的哭腔响起来：“应淮，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为什么让我一整天都联系不到你？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会来看我一眼？”

“我好想你，应淮，你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能不能回我一下？”

林岁欢这样纠缠沈应淮不是一天两天了，程愈也是知道的，沈应淮松了口气，一如既往地语气冷淡道：“你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林岁欢，别再纠缠我。”

“你胡说！你明明是爱我的，你要是我不爱我为什么会亲我，抱我，又和我——”

听到林岁欢的话，沈应淮的脸色登时变黑。

他紧张地一把挂断电话，心虚地瞟着程愈的反应，却见对方面色如常。

手机又响了一下，程愈“贴心”地帮沈应淮点开了林岁欢的消息。

只见林岁欢发来的是一段视频，视频中，林岁欢脸色惨白，拿着一瓶药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的嘴里倒：“你既然不爱我，那我就去死好了。”视频戛然而止，最后一秒的画面，是林岁欢痛苦的表情。

看着沈应淮强装镇定的样子，程愈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不去看看吗？”

沈应淮想说不去，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我去给她打个电话，她死不死不要紧，别和我扯上关系。”他这话说得很冷漠，仿佛真的对林岁欢的死毫不在意，可他下车时略微颤抖的双腿却暴露了他的想法。

与此同时，程愈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程小姐，离婚手续已全部完成，离婚证我尽快找人给您送去。”

听到这话，程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总算是结束了。

二人回到家后，程愈第一时间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盒子拿出来递给沈应淮：“六周年礼物，你可以现在就打开。”她很想看看沈应淮的脸上会出现多么精彩的表情。

可沈应淮没有打开。

他又欣喜又心虚地抱着程愈：“抱歉，阿愈，我这几天太忙了，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带你出去吃大餐吧，就当是补偿。”

不等程愈开口，沈应淮的口袋猛地开始震动。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

“什么？抢救？”沈应淮脸色一变，挂断电话后，他欲言又止地看着程愈。

程愈却笑着主动开口：“去吧，毕竟是你嫂子。”她的话音刚落，沈应淮便迫不及待地夺门而出。

望着沈应淮远去的背影，程愈的眼角落下了最后一滴泪。

她快速地收拾了一些常用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

沈应淮，从此山高水远，不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