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她宣进宫,却是为了一个宫女,万祁阳放下书信,神色黯然,可还是命人备好各式礼物,准备带着颜蝶陌进宫。
颜蝶陌莫名地紧张起来,不是因为羽后,而是因为千穆。她总觉得此次前行,明着是因为臣香,可羽后暗地里一定有什么其他心思。明天又是射击比赛,羽后偏偏是此时宣他进宫,实在让人不安。
她望着清点礼物的万祁阳,他若无其事地亲自安排礼物装车,像一个归家的高兴孩子。
“小王妃,出发了。”万祁阳伸出手,笑道。
这笑,好寂寥。
颜蝶陌鼻子一酸,点点头,和他上了马车。
万安皇城大街,十里繁华十里热闹,前世怎么热闹,现在还是怎么热闹,而她却和前世不一样了。物是人非,她靠在万祁阳肩膀上,恍如隔世一般。
马车“哒哒”地行走着,离皇宫越近,她就越紧张。即使阴谋都已明了,可终究只有她们这几个人知道。这家宴,不知道又会出什么意外,万一羽后……
“祁阳。”
“嗯?”
“你会娶妾吗?”想到千穆,颜蝶陌的心总是不舒服,羽后断然不会做无用功,这次进宫,实在悬乎。
“不会。”
“可有人一定要你娶呢?”
“有人要我必须不娶你,我还不是娶了。别担忧过多,哪里来的小妾,傻。”他拍了拍她的手,力度虽然轻,可颜蝶陌却像吃了一个大大的定心丸。
忽然,马车一颤,猛地停了下来。
“王……王爷!撞到人了!”马夫惊呼一声,颜蝶陌的心一沉。
万祁阳见她今天不同寻常,脸红耳赤,白皙的额上渗出微小的汗珠,他一笑:“别紧张,说不定是艳遇呢。”
说罢,他俯身出去看了看,手还没有碰到车帘,忽地一阵风刮了过来。
万祁阳瞬间收回手,一把将颜蝶陌护在怀里。竖起耳朵凝听,外面没了动静,这才问道:“刚才撞到什么人了?”
马夫愕然:“不……不见了,刚才那男人还躺在地上,现在……”
“走吧。”万祁阳命道。
颜蝶陌还以为会是千穆和万祁阳来一个偶遇,现在总算是松了口气,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敢松开。
马车恢复原来的节奏,“哒哒”地向前行。
就在刚才不远处的茶馆二楼,一个侍从模样的男子在东张西望,只见一个身影“嗖”地从街上窜了上来。侍从立刻迎上前:“三皇子,你别再这样玩了。你怎么能冲到马车前?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
刚刚跃上来的男子,约莫十八岁,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头发也乱糟糟,像个流浪在街边的人,唯独手背上那白净的皮肤,还能看出身份有点特殊。
只听他不耐烦地道:“知道了!这万安国的王爷,手脚快得很。我就想看看那疯子王妃长啥样,却不能如愿,白费我花了这么多心思,看这身衣服,丑死了。”
侍从低头道:“皇子,明日就是射击比赛。按照皇上的旨意,我们等一下就要去拜见万安国的皇帝,不得延误了。”
“行了,换身衣服就走!”那男子甩了甩油腻腻的袖子,抓狂地往洗浴间冲去。
皇宫内的盛淑殿中,羽后端坐在大殿中央,除了眼前跪着的万祁阳和颜蝶陌,再无旁人。三个人沉默了很久,谁都没有开口。这压抑的气氛,让颜蝶陌如坐针毡,所幸千穆不在这里,否则她更紧张。
“腿都麻了。”颜蝶陌嘟囔一句,就不再跪着,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羽后秀眉微凝,冷声道:“还有没有规矩,我让你起来了?”
“母后……”万祁阳的喉,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继而道:“大家都知儿臣的王妃不正常,还请母……后宽容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羽后一时气噎,颜蝶陌分明就是借着疯子的外表,只得不悦地道:“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罢了。你先说臣香一事,处理得如何了?”
“是我杀的。”万祁阳抬起头,冷不防地道。
颜蝶陌和羽后都一愣,气氛再度凝固了下来,奇怪的氛围,在环绕着三个人。
颜蝶陌恼了一眼,这就是他说的解决方法?
“母后想把我怎么样?”跪着的万祁阳,声音低沉,他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她,这么多年来,她从未将他当孩子一样看待,他在皇室之中,似乎只是一个闲人。他倒要看看,为了一个宫女,她会如何处置他。
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令羽后不得不正视这两个年轻的孩子,暗思:“难道万祁阳相信了这个疯女子?如今准备和我作对了?”
思虑片刻后,羽后道:“你为何杀她?她是母后用了多年的人,你怎能如此莽撞。”
“擅自携同杀手进府,没我同意,按照万安国当今律例,该杀。”万祁阳字字铿锵,羽后一时难以招架,他说得在理。臣香等级再高也不过是一个宫女,可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动她的人,这第一个居然是她的儿子。
羽后气得不行,可万祁阳的理由充分得当,身为皇后若是过分偏袒,便损了贤明之声。
“母后这么生气,书想我偿命?”万祁阳的直截了当,让颜蝶陌吃了一惊。他现在看似平静,可是内心就好像沸腾的大海,那冰冷地海浪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胸口,她看见他的手在微抖。
羽后的脸,一下子转白,眼前的孩子,她似乎不认识了。万祁阳盯着她,他宁愿母后直接告诉他,她想他死。活在谎言和假象之下,远远要比活在真相中痛苦得多,有真相才能反抗,而对于假象,他无从下手。
“祁阳,你想多了,母后只是需要知道原因。”羽后的手,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居然头疼得要紧。
万祁阳的心碎了,这句话太过薄弱。如果仅仅只是想知道原因,为何宣他进宫,又为何罚他跪了一个上午。眼睁睁地看着母后欺骗他的脸,他顿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诡异的沉默,依然在蔓延。羽后深吸一口气,道:“母后想跟蝶陌说几句话,你先下去吧。”
颜蝶陌心里“咯噔”一下,心里琢磨着羽后玩什么把戏。
万祁阳断然拒绝:“我得陪着她,小王妃性情不稳,若是伤到母后,我就罪过大了。”
羽后不悦,这些年来她的精力都放在泓渊身上,今天才发现小儿子如此伶牙俐齿,得理也可不饶人。
“祁阳,没关系的。”颜蝶陌看着他,笑了笑。
他皱了皱眉头,担忧地道:“那好,我在外面等着。有事叫我。”
“嗯。”颜蝶陌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离开了大殿,等到他消失在视线之时,她“腾”地站起来,整理了一番衣服,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大殿之上的羽后。
小小一个丫头,居然如此傲然,羽后冷笑一声,果然是将门虎女。
“羽后,你我无须再装。册子是我偷了,我也给万祁阳看了。当然,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一个疯子,像你们说的,他不会信我。你们可以继续装慈母慈兄,可我告诉你,万祁阳的一根头发,我都不会让你们碰!”
“小丫头,聪慧至极,却又太过狂妄了。”羽后冷冷地道。
见她若无其事的脸,颜蝶陌心里揪着,万千愤慨:“你为让万泓渊得到皇位,长年拉拢势力,竟然不惜连小儿子也要残害!”
羽后直接忽略前面的话,道:“世人都知你是疯子,你的话,大家只会笑笑就过去,更何况是皇上。不信?你去试试?”
“全天下都当我是疯子最好!”颜蝶陌冷笑一声:“无论疯子做什么,都能理所当然。你看,皇上依然对我很好,万祁阳对我很好,倒是羽后你这个正常人,过得似乎不是很好。”
“岂有此理!在本宫面前容不得你放肆!”羽后终于拍案而起。
“不放肆也放肆了,你光明正大地杀我啊!”颜蝶陌怒吼出声!
前世万祁阳被一剑穿心而死,他的血就那样滴落在她手上,她现在恨不得将这个恶毒的女人昭示天下!
颜蝶陌的杀气骤然升起,羽后眸中更是冷意交缠,站起来盯着颜蝶陌冷声道:“你之前破了我十八剑阵,后又用我四十剑阵伤害泓渊,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今天你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过是因为你发疯,我自保罢了!”
宫殿外,正等候的万祁阳喝了一口茶后,“嘭”地一声,整个人倒在了桌子上。旁边一个身穿紫衫的女子,默默收起了茶具。
大殿之内,羽后手一扬,位于她身后的四十把剑,呼啸而出!
颜蝶陌连退了几步,她手里没有一把剑抵抗,她也不需要剑。皇家剑阵,全部由羽后所创,颜蝶陌虽然看过剑谱,可是依然有很多地方没有明白。现在这机会摆在她眼前,她倒要好好看一看,这剑阵真正的绝妙在哪里!
“咻!”羽后内力不容小觑,四十剑阵在原创者的驱使下,更加地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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