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老太君归来

海棠，真的是越来越像夫人了。

“一副狐媚模样，和那个女人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海棠是大小姐。”杜姨娘狠狠瞪了一眼海棠，低低地说道。

早些年间，海棠在杜姨娘身边伺候，杜姨娘没少为难海棠。可是海棠大度，也从未在老爷面前说过杜姨娘一句坏话。

越是这样大度，杜姨娘就越生气。她不是看不得海棠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多年以来，老爷的生活起居全部由海棠一人包办，甚至老爷上朝的朝服都是海棠亲手洗好，亲手给穿好。

如此僭越之事，杜姨娘眼里怎么能揉得进沙子？

杜姨娘想过很多办法把海棠弄走，可是这丫头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早年得夫人怜悯，才可以进入宋国公府伺候。当年的恩泽，让海棠永世不忘。

现在老爷看海棠的眼神，明明就是爱慕，杜姨娘是断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老爷还把海棠安插在了老太君身边，这无非是要堵杜姨娘的嘴。

到时候老太君一高兴，把海棠丫头给了季勋元做夫人，都是说不定的事情。

没想到杜姨娘千算万算，想把李嬷嬷算走，却把海棠给算来了。

如此失败，杜姨娘会善罢甘休？

一众女眷都移步中厅，等候季勋元的训话。

见到众人行礼，季勋元只是轻轻一挥手，便把季成珺拉到了身边的位置坐下。

如此细微的动作让杜姨娘气得鼻子冒烟，可是却只能干笑着陪在一旁。

“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老太君回府。虽不是什么大事儿，可是我还是要嘱咐众人几句。老太君喜欢清静，平日里你们就多加小心，不要胡闹。事无巨细，不要打扰老太君的清修。尤其是你们各房的主子，都给我提起点精神。还有你们私下里的杀生勾当，也不要入老天君的眼。一家和乐，才是老太君最期望看到的事情。”季勋元凝神说道。

“是，老爷。”众女眷起身答应。

只是杜姨娘忧心，老太君极其宠爱她的孙子和孙女，此番归府，让季成珺那丫头如虎添翼，恐怕以后行事，要加倍小心。

如今海棠又虎视眈眈，觊觎府中女主人的位置，杜姨娘的烦心事越来越多，没有从前逍遥快活。

可是无论如何，杜姨娘是这府中季勋元唯一承认的女人，她必须要拿出女主人的风范，力压群芳。

今日的宋国公一片张灯结彩，人声鼎沸。

此番正值老太君回府的大日子，京城二品以下的官员都来道贺，显示了季勋元在朝廷之中的重要位置。

当今圣上还赐了一个南海观音像，可所谓是给足了面子。

而戏园子中央，一个老生正在铿锵有力的说词，所有府中的女眷都一副沉醉的表情，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坐在最中央，手中拿着一个权杖，上面的翡翠宝石在暗夜之中熠熠生光。

季勋元就在一旁作陪，一直保持着笑容。

老太君每一个眼神，都落在季成阳的身上，这个十岁的孩童是老太君的心头肉。

海棠擒了一个貂皮斗篷在后面，并不多说话。

杜姨娘也在一旁堆着笑容，极尽讨好。想要给老太君留下一个温婉贤淑，恭敬大气的印象。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此时，一阵古筝断弦的声音陡然传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老太君缓缓抬头，看到一个姑娘带着面纱站在戏台中央。她只留给众人一个孱弱的背影，却用纤纤玉手再次弹出了凄凉的语调。

一曲《将军令》缓缓弥散开来，在台上炸裂出一朵孤傲的梅花。

季成珺缓缓弹奏，如慕如诉，让老太君顿时泪雨滂沱。

此曲是季勋元的原配夫人最擅长的一首，多年未听，老太君觉得恍然隔世。这样的平地惊雷，让杜姨娘面如猪肝色。

老太君颤抖的站起身来，众人忙去搀扶。可是老太君轻轻甩开众人的手，看着台上一个带面纱的女子，一步步靠近。

走到季成珺的面前，她才跪下，淡淡地说道：“祖母。”

这低低的一唤，让老太君老泪纵横。

“你可是老身的孙女季成珺？”老太君捧着一张小脸，不禁哭着说道。

“孙儿不孝，未能到城外迎接，请祖母不要责怪。”季成珺的手轻轻地挽住老太君的胳膊，带着凄美的表情，缓缓道来。

“你这孩子，居然长这么大了。快让我看看。”老太君仔细打量。

眼前这孩子一头乌发，后面轻轻地挽了一个发髻，黑发之间插着一支梅花，正是老太君心头所好。

再看这孩子的小脸儿，和儿媳妇如出一辙。让老太君一阵心酸。

“我的宝贝。”老太君二话不说，把季成珺拥入怀中。

众人看着季成珺略为单薄的背影，心中不忍。

果真还是在后***屋檐下生活，季成阳前几日刚刚中毒，如今再看台上的大小姐，也是一副孱弱的身体。如果夫人还活着，有着一双儿女在身边，不知道要多么喜乐安康。

杜姨娘嗑着瓜子，愤恨地把瓜子皮扔在果盘了。

今早相国府所有人都出城迎接老太君，唯独季成珺不见人影。

季勋元居然丝毫没有责怪，反而不肯提起一句。

杜姨娘现在终于明白，这是他们父女二人做下的戏，无非是各取所需。

季成珺的脸是最好的回忆，可以让老太君响起已故儿媳的模样，而季勋元如此安排，也是希望让女儿得到老太君的宠爱。

如此迂回的相见之礼，不过是在为海棠那丫头入府为夫人做铺垫。

男人的一点小心思，杜姨娘怎么可能猜不出来？

老太君不动声色地把孙女放在身边，季勋元也跟着笑。

“这孩子就是古灵惊怪，总是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出场，给我们一个惊喜，没有吓到老太君才好。”季勋元上前打圆场。

“我说你这丫头到底跑去什么地方了？今早在城外居然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被人害了。”说到此处，老太君的眼光重重地落在了杜姨娘的身上。

此番打量，让杜姨娘浑身不自在。

她只能干笑着陪在一旁，不动声色。

“祖母，你说的那里的话？上次我昏厥过去，是杜姨娘请的道士，把我的金银细软全部拿走，还给我留了个光板床，大冬天的连块炭火都没见着。”季成珺顿了顿，故意没说她是如何报复杜姨娘的。

“你敢？”老太君不怒自威。

坐在一旁的杜姨娘吓得屁滚尿流，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君面前，连连求饶：“太君，我没有苛责大小姐的意思。”

“杜姨娘，你怕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杜姨娘好不容易找来的道士给我看了，说我不能用这些华贵的金银细软，所以就帮我收走。可是我醒过来以后大闹一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居然把杜姨娘的屋子都泼上了泔水……”季成珺说到此处，老太君一副听书的表情，居然跟着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从小学习四书五经，我看是没什么用处。”老太君被逗得哈哈大笑，可是跪在地上的杜姨娘面如土色。

“祖母，你说我是不是太出格了？”季成珺用一块锦帕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还有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今晚可以讲给我听。你就在我的房间住下吧！”老太君正在兴头上。

整个宋国公府，只有季成珺可以把老太君逗得哈哈大笑，如此本事，恐怕别人是学不来的。

季勋元就在一旁赔笑，眼光却落在了海棠的身上。

在老太君的心里，杜姨娘并不是上上之选。

此女子心计颇深，喜怒无常。根本不是大家闺秀的出身，配不上儿子的身份。杜姨娘的心肠狠毒，对这两个孩子并不好。

老太君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孙子刚刚中毒，而孙女差点疯了。这种种迹象表明，杜姨娘这个而后妈是如何想方设法苛责两个孩子的。

老太君对杜姨娘的态度拿捏不住，她回府就是主持大局，不能让两个孩子被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害了。

老太君知道，季成珺将门闺秀，以后一定要婚配王公贵族，如果在娘家就被人瞧不起，以后婚配，也是受气的角色。

“你起来说话，好好的跪在我面前，让众人以为，我是个恶婆婆。”老太君语气平静，看不起杜姨娘的做派。

“媳妇儿不敢。”杜姨娘轻轻起身。

“是妾。”老太君再次纠正杜姨娘的话。

杜姨娘就尴尬的站在众人之前，被灼灼的目光来回扫射，心中的愤怒让她的脸瞬间胀红。

季勋元就出来打圆场：“母亲，这里风大，不如我们去您的房间去看看。”

老太君轻轻挑眉，斜眼看了一下杜姨娘，便起身移步正房。

季成珺就一直握着祖母的手，旁人无法近身。

这宋国公府的人，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都是攀高踩低的人物。看到大小姐如此得老太君欢心，一众丫鬟婆子也马上变了脸，对季成珺毕恭毕敬起来。

季成珺一直扬着下巴，并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