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更何况,真相并没有多复杂。
孙春也算得上是狠角色,他打的就是死不承认的主意,可现在桩桩件件都被查得清清楚楚,仿佛是被人扒了衣服,一丝不挂,由不得他不承认。他抬头窥了一眼谢太妃,又将目光转向谢妈妈。
谢妈妈布满皱纹的脸流下两行热泪,只见她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孙春就明白了。自小娘亲照顾他们兄弟四人的时候就少之又少,他知道,在娘亲眼里,亲自喂养的谢太妃才是她最在乎的人,为了让娘亲多看看他们,兄弟四个拼命为谢太妃效力。总算赢得娘亲的满意,可心思依然没有在他们身上,每次找他们也不过是吩咐他们为谢太妃办事,之后就匆匆离去,从来不做停留。如今,娘亲竟然让他一力承担。
心中已算,孙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都是我做的。前些年跟着娘进王府,不过是肚子饿了偷吃了给王爷做的菜,被王府的大厨抓住扭送到老王爷面前,老王爷就让人打了我二十鞭,从此我就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后来,终于让我抓住机会,我就买通陈宝让他帮我下毒,再嫁祸给厨子,好出了我当年被打之气。”
孙春此话半真半假,一时令外人无法分辨。孙春被打之事倒是真的,可真正的原因却是在王府里调戏丫鬟,恰巧被老王爷看到,这才有了一顿打。如今用这个理由也算说得过去,外人顶多觉得匪夷所思,一个奴才罢了,还敢记恨主子!
连曹魏都不得不佩服孙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迅速地找到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理由,也算是聪明人,只可惜走错了道。
“那毒害王爷一事也是你做下的?”曹魏问道。
“是。”孙春干干脆脆地承认了,“我怕王爷非要追查到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他们父子去阴间作伴,于是我就在给娘的补药里下了毒,骗她说是专治体虚的补药,不如让太妃煎了给王爷送去,也好拉近母子的关系。”
如今连周彦煜都要偷偷地给孙春竖大拇指,如此以来,谢妈妈和谢太妃是收人蒙蔽,好心办了坏事,让人不能拿他们如何。
谢太妃一听,立即捏着帕子嘤嘤地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谁能料想到我的一片爱子之心竟被人利用,险些••••••”她作势拍拍胸口,“还好煜儿福大命大,躲过了一劫。”
她又转头看向孙春:“你是我的奶哥哥,自小谢府就没亏待过你,后来放了你的奴籍让你堂堂正正做人,谁只你如此的狼心狗肺,竟敢毒我的夫君,你还我夫君命来!”
若是市井人家,自己的丈夫被人杀了,做婆娘的肯定扑上去抓挠啃咬,誓要咬下那人的肉来。可谢太妃自小的所学的礼教容不得她撒泼打滚,只能捂着脸哭。
这大概是老王爷去后谢 太妃第一次哭,也不知道真的想起丈夫的好来,还是想到其他别的,越哭越伤心,一条帕子很快就哭湿了。
谢妈妈抽出一条新帕子柔声宽慰着,丝毫目光都没有吝啬给跪在地上的儿子。
谢太妃一番做派,让雀儿看得目瞪口呆,隔夜饭都要呕了出来。
案件审到现在,也达到了周彦煜的目的,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能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既然如此,曹大人、宋大人就结案吧。”
孙春是那两个老妖婆的左膀右臂,砍了这条臂膀,看她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来!再者,他一回来就收拾了继母,恐怕有损他自己的名声,虽然他的烂名声都是他一手作出来的,可吃喝嫖赌不过被人说一句“人不风流妄少年”,可真的今天除了谢静婉,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被人诟病。
孙春、陈宝、太清道人、李大夫连同红袖,都被人压了下去,听候发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灵堂,向死去的冤魂告慰。
周彦煜跪在地上,手里举着一炷香,心中默道:父王放心,我不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的。
雀儿跟着人群也跪在灵堂外,她偷偷揉揉自己发痛的膝盖,心中把曹魏骂了千遍万遍:她不过是去禀明事情经过,这曹大人竟然让她跟那些人一样一直跪在地上!
不过回头想想,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能让一个朝廷命官放在眼里,等王大叔出来了,就问问他是否想出府,若是王大叔也想出去,她们可以扮作父女,王大叔掌勺,她负责跑堂,以王大叔的厨艺,不出两年就能财源滚滚。
如此一想,也不觉得膝盖疼了,雀儿默默地盘算着自己还差多少赎身银子,如何才能在一两年内挣够缺口。
想得太入神,竟不知其他人早就站了起来,只留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当院。
等她反应过来,周彦煜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雀儿猝然反应过来,慌忙站了起来,谁料膝盖一酸就朝一边歪去。
周彦煜迅速的伸手抓住了雀儿的胳膊,才让她没在众人面前出丑。
雀儿表情呆呆地,还没有从赚大钱的美梦中醒过来,就是一连串的变故,以至她不知道如今该是哪种表情。
周彦煜刚就看到这丫头一直盯着地面,显然是在想事情。如今被救,也是一脸的懵逼,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聪明伶俐。他的眼里闪现出一丝笑意,手也迅速地收了回来:“小心。”
雪晴在后面拉了一把雀儿,才让出通道让众位大人过去了。
“你啊,看着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呆呆地跟傻子一样。”雪晴戳戳雀儿的额头,嗔怪道。
雀儿不好意思地笑笑:“想事情入神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幸好王爷不跟我们计较这些,不然给你一顿板子吃!”
雀儿知道只是跟她开玩笑,忙拉着她的胳膊说:“不会了,不会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雪晴说:“虽然王爷不计较,但在外边的时候万不可疏忽大意,让别人看了笑话。像这次,若不是王爷扶了你,你就要丢大丑了,别人不说一个小丫头如何如何,只会笑话王爷手底下的人没用,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雀儿点点头,下人们有时候就代表着主人们的脸面,若是一帮刁奴,别人肯定会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若下人们体面大方,别人就会说是主人家有家教,调教有方。
雪晴见她真的明白了,也不再啰嗦。天已经黑了,各处都点着了白灯笼,雪晴道:“我估摸着厨房也没做我们的饭菜,不如我们去王爷那里等着,说不定会赏下来几道菜。”
主子吃不完的菜赏给下人,是下人们的体面,可雀儿就有些接受不能,让她去吃别人的口水,她是无法接受的,她宁可去啃冷馒头。
到了木兰院,果然王爷的晚膳已经端了进去,锦砚却并没有在里面服侍,而是站在门外候着。
雪晴上前福了福身,问道:“王爷可是正在用膳?”
锦砚点点头,“正是,你们怎么不去吃?”
雪晴道:“今天忙乱了一天,大厨房估计没做我们的饭。”
锦砚一听就明白了,看了一眼雀儿,笑了笑说:“你们等着。”说完撂帘子就进去了。
不一会儿就端着两盘菜出来了,“这是王爷赏你们的,快去吃吧。”
雪晴喜滋滋地说:“多谢锦砚哥。”她接过两盘菜,随手递给雀儿一盘,“那我们就下去了。”说完就拉着雀儿走了。
回到小跨院,几个雪也都凑齐了。
雪霜正摆着碗筷,见了她们两个一人端了一盘菜进来了,也非常高兴:“我正说呢,今天府里有大事,估计做不出什么来。这还是紧着我们正院做呢,就送上来几碗白饭和两盘炒青菜。你们两个到是乖觉,竟然知道去王爷那里领赏。”
雪晴将菜放在桌上,说道:“你知足吧,别的院子恐怕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有白饭青菜就不错了。”
几个人中雀儿年纪最小,又是新来的,别人也不用她动手,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等都坐下来后,雀儿的筷子只往青菜那边夹,根本就不碰周彦煜赏的菜。
雪璃疑惑道:“你不喜欢吃这两道菜吗,怎么只吃青菜?”
雀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几个雪一听,笑得都要喷饭了。
雪晴解释道:“一般大户人家主人的饭菜除了主人家爱吃的菜以外,都会额外多做几道,就送用来打赏下人们的,就算是主人家动了菜,赏给我们的也是没有动过的那部分。”
雀儿这才明白,不由地羞红了脸。
雪霜打趣道:“多少人想吃主人的口水都轮不到呢,你这小丫头还敢嫌弃王爷,仔细王爷知道了罚你没饭吃!”
“王爷什么时候罚过我们,你们就别吓唬雀儿妹妹了!”雪晴算是这几个丫鬟中的老大,她说的话其他人都很信服的。
一时无话,吃完饭自有小丫头上来收拾碗筷。
以前都是雀儿一个人吃饭,今天还是第一次跟这么多人一块儿吃,新奇又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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