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柳长白一行人赶到了蜀地锦城,因着柳潄明的关系,虽然近十年没回来过,柳长白还是受到了热烈的欢迎,柳氏的族长亲自相迎,柳长白自然客客气气。之前的老宅子没有翻修无法住人,柳长白就暂时住在族长家,一番宾主喜乐的欢迎会后,芸娘带着展奕去收拾住处,柳长白坐在正厅跟族里的人闲聊,气氛正浓烈的时候,一个年轻的后生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在族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甫一听完,族长哐哐哐地敲自己的手杖,一脸愤恨地骂道:“混账东西,打出去,打出去,以后再不准他进门。”
族长的动静似乎并没有引起周围人的惊讶,他们想是司空见惯一样只是配合着族长摇摇头,柳长白接着喝茶的工夫偷偷看了一眼族长,一脸褶子的脸上倒是硬生生地迸出了一丝红色,下巴的山羊胡前后抖动着,显示它的主人正处于极度愤怒当中,冷静了几息,族长觉得自己在贵客面前落了面子赶紧陪笑道:“族里的一个孽障,不学无术整天就知道向族里要银子,唉,恐怕是知道你回来了才趁着这个时候过来。”
柳长白笑笑说道:“族长莫为了这种人生气,不过说起来我也有好些年没回来过了,说不得并不认识他。”
一边有人插嘴,“说起来此人跟你那一房还有些关系呢,是……”族长重重地咳了一声瞬间打断了那人的下半截话,那人尴尬地笑笑没了下文,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柳长白把手上的杯子一放起身拱手施礼说:“我想先去老宅子看看,下午去一趟墓园,就不陪各位了。”
族长点点头道:“去吧,你爹娘也一定盼着你回来呢。”
柳长白出了正厅,身后有人开始小声议论,“族长,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那个混货这些年不光吃喝糟蹋钱,我听说他最近还到药铺赊了不少的五石散,你说说……”
柳长白走到门口就看见两个穿灰衣的小厮在拉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小厮的胳膊架着那个男人一路往外走走,那个男人踢打着拖在地上不肯走,大约是看见柳长白一身锦缎的装束,那男人往地上一趟眼睛瞟了一下顺势一溜从小厮的钳制中解脱出来冲着柳长白跑过来,冲到柳长白面前看了两眼他笑起来,“我跟你说个事儿,保证你不知道。”大约是觉得这句话没有吸引力,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是关于你爹怎么死的,你想不想听?”
柳长白一愣,那男人嘿嘿笑起来,“你跟你爹倒是长得有几分相像。”两个小厮已经冲了过来拽着男人,两人边向柳长白赔罪边拖着人就走,那个男人喊着:“你是长白对不对,想知道的话就拿五百两银子到猫儿巷来。”
柳长白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男人被小厮拖得不见踪迹正要迈步下台阶,后面有人追过来,正是刚才在大厅里插嘴说话的人,那人笑着说:“长白这一趟回来可要多待些时日,锦城的好去处也得好好看看才行。”
“这次回乡也是为了给父母扫墓,清明过后恐怕就要返回京城。”
“单单一个扫墓恐怕慰藉不了你父母的在天之灵吧?”那人话里有话,柳长白扭头看他,那人也只是笑笑,“当然我就是这么一说,你长途跋涉应该也累了,我就不打扰了,不过要是有什么问题倒是可以来找我。”那人说完话扬长而去,柳长白望着他的背影捻捻手指拐去另一个方向。
柳长白这一房的老宅子分成了东西两院,东院是长房柳潄明一家居住,房子虽然看着陈旧但是能看出来还是得到了很好的维护,房檐上甚至还有新换的瓦片。西院就是柳长白一家的住所,站在门口就能看见院子里堆满了落叶还有掩盖不住疯长的杂草,廊檐下堆积了厚厚的灰尘,确实不能住人,柳长白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柳家的墓园在城外,柳长白是走着去的,墓园里很规整,羊肠小道上是踩平压实的石子路,一旁还有开垦出来的菜畦长满了葱翠的蔬菜,应该是又专门的守墓人。简单地拜过父母的墓后,柳长白出墓园的时候碰上了一个老者,手上拎着一个酒葫芦正兴冲冲地进门,老者虽然头发凌乱不过精神矍铄,见着柳长白老者愣了一下,“我看着你有些眼生啊?”
“我刚从京城回来,来看一下父母。”
“哦,我听说族里来贵客了,想必就是你了,是潄明那后生的叔伯兄弟,长白是不是?”柳长白点点头,老者又接着说:“那你是该回来看看了,你少说也有近十年没回来过了。”说完话他亮亮手里的葫芦,“相请不如偶遇,这墓园啊十天半个月的也见不到一个活人,你来了正好陪老头子我喝两盅。”
柳长白从善如流地答应了跟着老者去了他在墓园一角的屋子,一间茅草棚,一张布帘子就做了门,布帘子下边还卧了一只花猫正在打盹,见着两人过来也只是抬抬眼皮又睡去了。老者笑着掀开帘子,“来来,快进来。”
屋子里倒是很整洁,桌椅板凳一应俱全,还有一个小小的灶台,锅灶上盖着的锅盖下还在冒着热气,隐隐地有香味飘出来,想来锅里应该在煮着什么。老者让着柳长白坐下然后转身去了灶前,掀开锅盖一股肉香顺着热气散了出来,诱得门口的猫喵一声也跳了进来,老者盛了一碗肉端到桌上说道:“走的时候就把肉焖上了,现在火候正好。”倒了酒拿了筷子,他也不管柳长白自己先喝了口酒,吃了两嘴肉才满足地呼了一口气,一旁的猫盯着碗里的肉喵喵乱叫,柳长白给它夹了一块放在地上的盘子里,花猫喵喵两声然后跟它的主人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柳长白喝了一口酒,不是什么好酒,除了热辣也品不出什么味道。
“族里的人这次上京怕是谋了不少好处吧?”老者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鄙夷。
“都是侯爷一手在办,不过想来是有好处的。”
“老太太身体还好吧?”
“嗯,老太太身体很硬朗。”
“那看来那巫医还有些本事,早知道老汉我也让他看看了,也不至于这两条腿遇着寒气就痛。”
“巫医?”
“嗯,好些年前的事儿了,老太太缠绵病榻看着就要不好了,锦城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老太爷的曾祖父请来了巫医给看好的。好像因为这事儿老太爷的曾祖父还跟着那巫医修炼起了巫术,深居简出的,后来谁也没见过那位曾祖父,听说是随着那位巫医云游去了。”
“你知道那位巫医吗?”柳长白捻动着手指问老者。
“不知道,听说会巫术还颇有些手段,而且还有传言说他能飞天遁地。”老者连喝了几杯酒说话有些糊里糊涂,说到飞天遁地竟笑起来:“飞天遁地?那不成仙人了?”老者说完就趴在桌上呼呼睡起来。
柳长白给花猫又夹了一块肉,然后扭头看着猫儿吃肉,看着看着他忽然就想起了蓉月,想起她戒备发狠的模样,也不知道她诈死之后去了哪里。
蓉月此时正坐在锦城的一处院子里晒太阳,诈死之后她就连夜兼程赶来了锦城,她身上的毒素已经开始扩散到了她无法控制的地步,所以她赶来锦城找凌月解毒。现在毒素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她也有了闲心晒晒太阳,正发愣得工夫,院门被推开,凌月端着满满一簸箩的草药进门,灰色的长衫底部刮破了,露出了灰色的丝线,看来他爬了不少山路;一脸不高兴,想来没有找到想要的草药;不过簸箩和竹筐里都满满的,应该是顺手采的。蓉月坐在太阳地儿观察凌月,而凌月歪着簸箩进了门,结果背上的竹筐卡在门框上,人就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他抬着脚使劲往里挤,不成,再试试往外退还是失败,最后他长叹一口气皱着眉,蓉月看着看着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看热闹不帮忙的人还幸灾乐祸就更可气了,凌月瞪她一眼,“热闹好看吗?”
蓉月点点头说:“好看。”不过她还是乖乖从椅子上起来接下凌月手上的簸箩。
“累死我了,有饭吃吗?”凌月放好簸箩和竹筐里的草药迈步进了厨房,结果只端了一碗凉水出来,站在门口一饮而尽咂咂嘴才说:“我早上出去的,现在眼看着太阳就下山了,冷锅冷灶的,你不要跟我说你中午也没吃饭?”
蓉月笑了一下点点头道:“我不会做,不过我吃了饭,是去隔壁大婶家吃的。”
凌月气得仰倒,他抚抚胸口,“你还真是除了杀个人什么都不会啊?”
蓉月点点头,“嗯,不过隔壁的大婶说晚上我如果没地方吃饭还可以去她家。”蓉月看着凌月,成功地从他脸上看到了生无可恋,她赶紧加了一句,“我说晚上你就回来了,大婶就给了我一把细面还有几个鸡蛋。”嗯,生无可恋稍稍缓解,“本来还有一碗肉,不过我不好意思要,又觉得白吃白拿的不好,就从你的药房里拿了一瓶化疮生肌的药给了大婶。”
“啊!你知不知道我那一瓶药能买多少细面鸡蛋,你,你太败家了!”凌月气得拿着空碗砸了过来,蓉月伸手稳稳接住,然后微微一笑道:“凌月,你还是大夫呢,气伤肝你不知道吗?”
“啊!你怎么还不走,你赶紧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要活不了了。”凌月生气地叫着,不过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他喘口气又去灌了一碗凉水,认命地洗手做饭。蓉月坐在灶膛前添柴,觉得每天这样跟凌月闹一回,郁结的心情会稍稍变好。
一人一碗鸡蛋面,热气腾腾倒有人间烟火的美味,吃了饭,凌月点了烛火分拣药草,蓉月就坐在一旁熬药,空气里慢慢开始飘散着药香,蓉月拿着扇子偶尔扇上两下,然后扭头看看烛火下的凌月,月族之人不管男女都有一副好皮相,凌月也不例外,青布长衫儒雅俊朗一副话本子里惹狐仙爱恋的书生模样。
凌月抬头看她一眼说:“解完毒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回灵州城看看阿嬷,然后去京城,该做的事儿还得要做完。”
“那你带回来的那些银子,你准备怎么用?”
“暂时没计划,你先给我保管着。”
“云怀孽怕是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你得小心,还有一定要防着云家堡和月族的其他人,你体内的毒素是长时间累积起来的。”凌月叹口气,“总之除了你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嗯,你上次说月族有一位巫术高超的长老不知所踪,我记得月族的典籍里似乎没有这个人的记载。”
“他修炼的不是正统的巫术,甚至还有一些有违人伦的邪术,当时的族长把他驱逐出了月族,再后来听说他进了锦城一户人家替人治病,渐渐地就没了消息。”凌月记得族人提起当年那个人的时候也是爱恨交加,那人可以说是月族历史上巫术天分最高的人,不过终因走了歧路而殒命,而自那一代之后,月族的巫术就渐渐没落了。
“你有没有那个人的一些资料或者关于他术法的只言片语?我在京城柳潄明的家里寻找凤羽冠和涅槃石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阁楼,进去探查时遇到一个会术法的老怪物还有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我跟那老怪物交过手差点出不来。”
“你是怀疑那个老怪物的术法是月族的巫术?”
“也许吧,我总感觉他的气息里有隐隐的术法痕迹。”
“我再找找看。”凌月耸耸鼻子,什么味,再一看蓉月面前的药罐子正在滋滋冒烟,他急得直喊:“快快,药煎糊了。”蓉月被他这一嗓子唬得一跳,赶紧找了两根木头把药罐子端下来,凌月走过来掀开盖子,糊味扑鼻,药渣子都干了,“你说说你,饭不会做,药也煎不好,以后谁娶了你可要怎么办!”凌月边拿筷子挑着药渣边唠叨。
“再配一副?”蓉月无奈摊手。
唉!凌月扶额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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