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谢过,然后又有些愁眉不展,“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家人有没有搬家,当初我们一行人遭遇响马,恐怕家人以为我们都死了吧,就算寄过去信,怕是以为有人讹诈呢。”
“静训想了想说:“你有没有贴身的、能代表身份的物件?寄信的时候一并寄过去,你的家人不就知道是你了?”
“我有块玉佩,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送我的,我自小就带在身上,只是被那张屠夫搜刮走了。”
静训沮丧地说:“那还真不好办了。”
“不过,那块玉成色特别好,所以张屠夫就没舍得卖,我知道他藏在哪里,等我回去偷出来。”
“还是算了吧,要是被他发现了,再打你们怎么办?”
翠云哼笑一声:“他现在不敢随便动手了,再动手我就跟他拼命。”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翠云被张屠夫逼得没有活路了,只好奋起反抗。
“噗嗤!”静训笑了,“姐姐早就该这样了。”
还没有走到后山,两人就将事情安排地差不多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去采了一些野菜,还找到不少野果子,吃的静训牙齿都倒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出摘野果子洗都不洗就放进嘴里的事情。可这样的日子更真实,更鲜活,能自由自在地飞翔,谁愿意做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翠云因为担心孙氏,所以她们在后山待了没多一会儿就回去了,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日子,三个人就在路口分道扬镳了。
程咬金拖着一大捆柴火闷闷地跟在静训身后,静训问:“咬金哥哥,你怎么不高兴?”
程咬金接过她手中的篮子挂在自己脖子上,问道:“要是她找到家人了,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你舍不得她?”
“嗯。”声音里带着鼻音。
静训正思索着怎么安慰她,就听他说道:“她走了也好,省的一天到晚受张屠夫的气。我喜欢她,所以不愿意让她受苦。”
静训鼻子一酸,她这个傻哥哥哦,真是又傻又善良。
“有缘千里来相会,如果你们有缘,一定有机会再相遇的。”就像她,跟这家人有缘,重生到自己出生的前十年遇到他们。
他们回家的时候,秦叔宝已经回来了。静训问道:“怎么样?”
秦叔宝笑着说:“马县令让我歇几天就去当差。”
“真的,太好了!”静训真心为他高兴。
宁氏笑着说:“正好,趁着这几天你叔宝哥哥有空,让他带你去玩几天。”
秦叔宝心中为他娘竖了个大拇指,这才是亲娘啊。
然而,静训却皱着眉说:“不行,我答应了翠云姐要帮她找家人的。”
王氏诧异地问:“她们还有家人?张屠夫可是对人说她们一家人都死绝了。”
“那个人渣还不是要断了她们母女的后路,这事还得叔宝哥哥帮忙呢。”
秦叔宝说:“我能帮上什么忙,你尽管说。”
“我跟翠云姐约好了三天后在后山碰面,到时候我将笔墨纸砚带过去,她说要亲自写信给家人,寄信的事情就得靠叔宝哥哥啦。”
“好说。”秦叔宝立即就答应了,“她家在哪里,父亲叫什么名字?”
静训知道她的叔宝哥哥是最有侠义心肠的,笑眯眯地道谢:“我先替翠云姐姐谢谢叔宝哥哥了,她说她老家在绛州闻喜,不过父亲是做官的,有可能家人会在大兴,她爹教裴仁基。”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秦叔宝也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的了,“让她写两封信,一封送到大兴,一封送到绛州,既然家里是当官的,就算她家人这两个地方都不在,至少有仆役在。”
“还是叔宝哥哥想到周全。”
商议定了,就等着裴翠云写信了。
第二天一大早,秦叔宝就起床去学堂了。虽然他以后不上学了,可李先生对他有教导之恩,又有举荐之恩,他无论如何也要去感谢一番。静训没事做,就缠着秦叔宝把她也带过去。秦叔宝被缠的无奈,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两人先去买了些礼物,然后才去拜访李先生。
李先生见了静训也没说什么,穷人家的孩子都是大孩子带小孩子,就是他学堂里的学生也有上课的时候带着弟弟妹妹来的,不过他们都在课堂外边玩耍没有打扰到他上课,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静训他是见过的,有时候他留下叔宝帮他做点事情,这姑娘就会送饭菜过来,饭菜不仅做的好吃,而且嘴还甜,他倒是挺喜欢的,见叔宝将她带来了,也没觉得有什么。
“叔宝啊,以后在府衙要好好当差,马县令是个知人善任的,干的好他是不会亏待你的。”
秦叔宝郑重其事地向李先生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先生教诲,叔宝一定尽心尽力当差!”
“快起来快起来,我知道你的性子,不免要唠叨几句。”
秦叔宝道:“先生肯教导,是我的福气。”
李先生说:“我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你有一副侠义心肠,可以后你就入了公门,那行事就不能想以前那样随心随性了,有些事看到了当看不到,有些事能做但不要做,这才是生存之道啊。”
秦叔宝知道,李先生的这番话才是混官场的真理,虽然与他自己的想法有相悖的地方,不过他明白李先生是为了他好,点头谢过:“多谢先生,我一定铭记于心。”
李先生摸摸小胡子,笑道:“还有一事我要求你。”
秦叔宝立即说:“先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什么就不求的,折煞叔宝了。”
李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不愧是他的得意弟子,不骄不躁,谦恭有礼,“以前都是你带着师弟们学些拳脚,你走后无人教他们了,所以我想着,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回来看看,随便教他们几招。”
秦叔宝急忙应了下来,“等我有空了,我一定回来教师弟们,就是我不在,咬金也可以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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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训看到李先生抚着胡子的手一顿,心中暗笑,让平时只会捣蛋使坏的学生教师弟们,想来没有哪个先生心会这么大吧?
不料,李先生异于常人,他只滞了片刻就恢复正常了,“也好,这孩子本性不坏,就是性子太急太直,要是再磨磨性子,加以引导,以后也会有一番大作为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力气像程咬金这么大的孩子呢。
“先生肯教导他,是他的福气,我先替他谢过先生了。”
李先生笑着摆手,“你可先别谢我,他早就厌倦了我这里,恨不得早日逃离魔窟,让他再来可是难上加难。”
秦叔宝狡黠一笑:“放心,我有办法。”
正在后山砍柴的程咬金不禁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揉揉酸痒的鼻子,自言自语地说:“这是谁念叨我呢,快憋念了,打喷嚏打的我连斧子都握不住了。”
这边,秦叔宝问:“先生,你知不知道一个叫裴仁基的人?”
李先生想了想,说:“你打听这个人做什么?”
秦叔宝说:“我是偶尔听别人提起,觉得耳熟就打听打听。”
李先生说:“这人自小善于骑马射箭,后来做了皇上的侍卫,在灭陈的战役中,他冲锋陷阵十分骁勇,被授任为仪同。你听谁提起这个人的?”作为知识分子,虽然远在历城,但对朝中的官职任免是门儿清的。
静训这才想起这个人来,在他被授任仪同之后,还做了汉王杨谅的侍卫。之所以对这人有印象,是因为在杨广登基后,汉王觉得杨广的皇位来路不正,加之自己也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就举兵谋反了。当时,裴仁基作为近身侍卫,苦苦劝谏杨谅不要谋反,杨谅大怒,将他关进大牢里。后来杨谅兵败,他被杨广放出来大大嘉奖了一番,还升了官担任护军。
外祖母对此人的评价是:妙人。
可不是个妙人嘛,身为近身侍卫,他是最了解杨谅的实力的,若是搏一把最后也是个死,可若是劝谏呢?当时杨谅非常的缺人手,自然不会将他杀了,而且也不能杀,不然让别的将领心寒,如此以来,他就熬到了杨谅兵败,其他人死的死、贬的贬,只有他毫发无伤还升了官,不是妙人是什么?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有些沉默,没想到裴翠云的来头不小,事情也有些棘手了。若是普通老百姓,救了家人恐怕是感恩戴德,可这些有权势的人家的心思你别猜,当家主母被人囚禁,好说不好听啊。唯一让知情人闭嘴的办法就是,让知情人永远开不了口。
两人同时想到了这一点,静训咽了咽口水:“今天这事咱们回去了谁也不告诉。”
秦叔宝点头:“好,谁也不告诉,我们也不知情。”
静训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儿啊!
秦叔宝拍拍她的小脑瓜,“不用沮丧,你要相信,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心是好的。”但愿救得不是白眼狼。
很快到了约定的日子,三人还像上次一样在张屠夫家碰头,然后往后山走去。
进了山里,三个人找了一个树木茂盛的地方,静训将篮子里的笔墨纸砚都拿出来,说:“快写吧,叔宝哥哥让你写两封,一封送到老家,一封送到大兴。”
翠云也不磨蹭,就趴在地上迅速地将两封信写好,用嘴将墨迹吹干,放进信封里。
“只有一块玉佩,哪要送到哪里去?”程咬金挠头。
“大兴!”静训和翠云异口同声地说。
静训是百分百肯定裴家一定在大兴,而翠云则是猜的,因为她们出事的时候,他爹还是个小小的侍卫,谁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升官?好在她们祖上门第显赫,在大兴有宅子,就是家人不在,管家看了玉佩,肯定会尽快通知她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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