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趴在床上的罗成半天不吭声,见这对姑侄似乎已经将他忘了,忍不住咳嗽一声,“娘,我才是你亲生的吧?”怎么看表哥的眼神仿佛表哥才是他娘的亲生儿子。
“噗嗤!”秦氏笑了一声,伸手在儿子头上胡噜了一把,“多大的孩子了,还吃你表哥的醋。”
罗成悠悠地说:“你刚才不还说我是小孩子嘛。”女人真是善变。
这下连秦叔宝都忍不住笑了,他拍拍罗成的肩膀,说:“表弟放心,我是不会跟你抢的。”
秦氏一手抓一个,说:“你们这一辈只有你们兄弟两个,我别的愿望没有,就盼着你们能相互扶持。”
秦叔宝郑重承诺,“我定会照顾好表弟的。”
既然已经回来了,秦氏就留他在家住一晚,等明天再返回军中。见罗成喝了药昏昏欲睡,他就起身出去找静训。
此刻,静训在罗成的书房里看书正看的入迷,秦叔宝翻过来一看,是一本《孙子兵法》,他笑道:“你怎么看起兵书来了?也对,表弟的书房里只有这一类无趣的书。”
“罗表哥怎么样了?”静训合上书问道。
秦叔宝说:“没事,皮外伤,养几日就好了。”这打人也有技巧,有的看着伤口皮开肉绽的,实际上内里却没事,有些看着外边没有大事,实则内里的内脏已经碎了,这些都还是他在做捕头的时候,跟同僚学的。
静训问伺候在旁边的小厮,“这本书我能借出去看吗?”
小厮名叫罗宝,是罗管家的儿子,从五岁就开始陪伴罗成左右,可以说两人既是兄弟,又是唯一的朋友,他笑着说:“程姑娘尽管拿去看,我家世子还有好多呢。”
知晓罗宝能做主,于是静训心满意足地将书带了出来。
“怎么?你对兵法感兴趣?”秦叔宝问道。
或许是自幼养在深宫,对外边的世界颇为向往,静训前世更喜欢魏晋风度,尤其是阮籍的《咏怀诗》,里面有碧波荡漾的湖水、有莽茫茫的旷野、有走兽、有飞鸟、有日月、有朔风,可以“起坐弹鸣琴”,也可以“逍遥顺风翔”。那时候的她只能通过书看到外边的世界,所以读了不少的书,有诗词歌赋,有游记志怪,有经文古籍,甚至一些农书,独独没有看过兵书。这一生已经逃出了牢笼,对看书的欲望就没有那么强烈了。有时候秦叔宝会从外边买一些志怪话本回来让她打发时间,也独独没有买过兵书,可能觉得她一个姑娘家不会对这些枯燥的“男人书”感兴趣吧。
今天她随手翻了一下放在最显眼处的《孙子兵法》,给她带来的震撼可以用“惊为天人”形容,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她从来没有涉猎过的领域。
她迷迷糊糊地走在路上,问:“叔宝哥哥,你之前怎么从来没有给我买过《孙子兵法》?”秦叔宝说:“你不是一直喜欢看一些志怪、话本之类的吗,《孙子兵法》晦涩难懂,你读它们做什么?”
静训说:“以前不读不觉得,现在才发现此书不愧为兵学圣典,书中的兵法智慧令人沉醉。白白错过了这么多年,真是遗憾。”
秦叔宝挑挑眉,问:“看来你找到其他的乐趣了,跟我说说看,你都看出什么智慧了?”
“《孙子兵法》开篇就说了关乎战争的五个要点,分别为道、天、地、将、法,道为治国的根本,天为天时,地为地利,将为将领也称为人和,法为制度,只有君主与百姓的意愿一致,天时地利相佐,将领的智慧、严明,再加上严明的军制、军法,五者缺一不可方能取胜。”
“这是兵法的意思,却不是你自己的思想,说说自己的心得。”
静训拍了拍书,说:“我刚读了前两篇,等我全部通读下来,才能有一个完整的心得。不过,我心中却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秦叔宝十分好奇,自小到大,静训的想法都层出不穷。
“如今陛下年迈昏庸,听信杨广谗言致使朝廷忠良多被迫害,若几年后杨广登基,恐怕到时候百姓的日子将不会好过。若到了那个时候,叔宝哥哥会怎么做呢?”
秦叔宝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当与百姓们站在一起。”
“那叔宝哥哥是要做一位将军,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为民请命是我等大丈夫该做的事,又岂是为了那个位置?再者,以我一穷二白的情况,用什么招兵买马、招揽有识之士?”
静训微笑,若是她,也不会去拼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权势、金钱、美色,都是腐蚀人心的毒药。
“你怎么说起这事来?只跟我说说还罢了,千万不要跟第三个人讨论,若被有心人听取了,再告发到官府,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
静训指指周围,“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你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人最要紧的是管住自己的嘴。
我:
秦叔宝看到四周,这才发现两人都到后花园的一出水榭边,旁边一个丫鬟、小厮都没有。
静训走到水榭里边,挨着水边坐下,说:“可是叔宝哥哥,您有信心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若真是技不如人,像父亲一样马革裹尸,我也心甘情愿。”
静训眼睛微红,“你是心甘情愿了,可你想过我们这些亲人吗?干娘若是听到你的噩耗,你觉得她能受得住吗?”前世在她游荡的几年中,她看到了大隋王朝的动荡不安,杨广暴虐淫侈,又好大喜功,华夏土地上义军四起,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依照叔宝哥哥的性子,他肯定不会袖手不管。既然以后早晚会动手,现在何不韬光养晦、增强自己的实力?她不能直接说,十年后天下必乱,只能用如此迂回地提醒他。
秦叔宝神色严肃,自然也想到了如今的储君杨广,能干出截杀大臣及亲戚的事情,心必然是硬如铁石的,指望他善待天下百姓,那就是天方夜谭。
“你想怎么做?”
静训将《孙子兵法》放在秦叔宝手里,只说了两个词,“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握紧兵书,秦叔宝颔首,“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静训又将他手中的书抽走了,他不解:“怎么了?”
静训狡黠一笑,“这可是我从罗表哥手里借出来的,你要想看自己去找姑父要。”她坐直身体,看着秦叔宝说:“你以后为将为相,权势美色环身,若我是个无知的妇人,你肯定不会喜欢我了,我不愿意做一个躲在深宅里被人保护的女人,更不愿意做一个无知蠢笨的女人。”
秦叔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就知道这个丫头不会这么安分,不他就说喜欢她的这种对生命的活力,“那你想如何做?”
静训望着蔚蓝的天空,夕阳已经西垂,眼看着就要坠入黑暗,她叹息一声:“叔宝哥哥,你看外边的世界多美丽,我想向你们男人一样自由地行走到天地间,你是普通老百姓,我就给你洗衣做饭,你是阶下囚,我就陪你共赴法场,若你是将军,我来做你的军师好不好?”
这世上没有比这更动人的情话了,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秦叔宝将静训揽在怀里,轻声说:“好,我的小军师。”
静训伸手环住秦叔宝的腰,觉得心中暖暖的,世人对女子多有束缚,认为女子应该以夫为天,将女子视为男人的附属品,是男人的私人物品,一个物件怎么能与男人并肩呢?更别说并肩作战了。
上一世惨死,这一生她是幸运的,有一个疼爱他的兄长,更有一个视她为珍宝的丈夫,静训惜福。
“叔宝哥哥,我好爱好爱你。”
秦叔宝将她抱得更紧,“我也一样爱你。”
两人腻腻歪歪的,花园中过往的丫鬟见他们卿卿我我的样子,都羞得掩面逃跑,一些成了亲的媳妇婆子看到了,都会心一笑。
“我让你去叫静训和叔宝吃饭,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秦氏见云彩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开口问道。
云彩小脸通红,扭扭捏捏地说:“程姑娘和秦公子正在花园里说话呢。”
“那将他们叫回来啊。”
云彩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于是趴在秦氏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
秦氏顿时就笑了,摇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啊。”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了?”罗艺龙行阔步地进来了。
秦氏笑着将花园里的两个人的样子说了一边,连罗艺也跟着笑:“他们两个感情真好,静训已经有十五岁了吧?怎么嫂子没让他们成亲?”
“这就不清楚了,大约觉得静训岁数还小吧,身子骨都没长好呢,太早成亲对身体不好。”
罗艺说:“马上就要过年了,孩子们都长了一岁,也该张罗婚事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给嫂子写封信问问她的意思,若是嫂子同意了,我们就帮他们操办了。”
秦氏也是越来越喜欢静训,规矩好,又知道分寸,有这么好的儿媳妇,她就有些羡慕嫂子。反过来一想自家糟心的儿子,心中就升起一股怒气。
人比人,气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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