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双手颤抖护住面部，却半点不敢触碰眼睛，仿佛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末了，凤夭夭脸色惨白晕死在凤麟怀里。

该死！

凤麟低咒一声，眉头紧蹙，点中她身上的要穴，手脚利落地将人拦腰抱起，一个箭步躬身出了马车，继而身形一晃，人如离弦之箭已窜出十余丈外，又见他足尖轻点，身影顿时消失在众人眼前！

镇远候府，芳华苑。

绿柳低垂，水光潋滟，悠悠泛音,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院中甬路相衔，有山石草木点缀，整个院落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剔透玲珑，阁楼后院一侧，满架幽兰、奇花烂漫。

这本是一处极为幽静的院落，却因新主人的到来出现一丝不同寻常。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帘后，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

窗台下，金鳟十一瓣花型熏香炉正冒着沁人心脾的白雾，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丫头撩起珠帘，从房中端出一盆血水、染血纱布。

房中气氛宛如凝固，头戴乌纱帽、一身湖蓝华服蓄着花白山羊胡子的老者，便是宫中最为有名的崔太医。

只瞧见他用帕子托住一枚玄色飞镖左右查看，不时用大小型号不一的银针试探。

过了许久才清了请嗓子说道：“将军不必忧心，这暗器虽由玄铁打造却并无毒素，想来小姐只是年纪小，受了惊吓，不消片刻便会醒来。”

凤麟面色冷沉，想起凤夭夭的痛呼，道“你且看看她的眼睛。”

崔太医愣了片刻，起身坐于床畔，一手扶着袖子，一手掰开床上面如白纸般丫头的眼皮，“并无异端，小姐可是有何症状？”

“只喊疼，其他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崔太医如有所思，“许是疲劳所致，待小姐醒来不放用热帕子敷上一敷，左右眼轮换即可，明日老夫再来给小姐把脉。”

送走崔太医，凤麟视线落在雕花木床上，那瘦小的身躯无力平躺，白皙而清丽的小脸十分苍白,黛眉轻皱，嘴唇倔强的抿着，方才换上的雪白中衣，胸口再次被血迹晕出星星点点。

凤麟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坐在床畔沉默许久后，忽然想到，太傅府那边听到消息，想必不消片刻便会有人上门，如此又要波折一番。

这一趟，着实多灾多难。

凤夭夭醒来已经是申时，凤麟卷了一本书靠在窗台有一番没一番的，倒是瑚茶先发现，见被子蠕动一下便放下手里活计，匆忙迎了上来：“小姐，您醒了？伤口还疼吗？”

凤夭夭伸手之间扯动伤口倒吸一口冷气，暗道没有麻药就是要受些皮肉苦楚，

她身上的伤口经过处理已经包扎好，早已没有之前那般灼伤，她轻轻摇摇头，有瑚茶搀扶靠坐在床头，“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也不点灯？”

“小……小姐？”瑚茶一愣，呆滞的看了一眼门外偌大的太阳，随后伸手迟疑在凤夭夭眼前晃了晃，见凤夭夭眸子没了昔日光彩，瑚茶捂住嘴唇，泪水模糊视线，呜呜哭泣。

“瑚茶，你还在吗？”

“小姐……小姐，瑚茶在，瑚茶在这！”

凤夭夭眉头一蹙 ，“刚才叫你，你怎么不答应？瑚茶……你哭了？”

“没有的事，这儿环境陌生，瑚茶一时之间找不到火折子了……”瑚茶擦了眼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与平常无异。

“那就先算了，等白天了在找吧，天色也不早了吧？你也去歇着吧。”

凤夭夭没有继续追问，瑚茶却没有为此感到高兴，心里反而埋怨老天爷的不公。

小姐出生便丧母，又不得爹爹待见，在他人府邸寄人篱下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大少爷将小姐接回来，本以为会过上寻常女儿家的生活，而今眼睛又出了问题……

老天爷啊老天爷，你当真是瞎了眼么？

瑚茶强装镇定，正准备伺候凤夭夭睡下，守在外间的凤麟听到动静便搁下书卷，缓步走来，见瑚茶哭哭啼啼，心底一阵烦躁，于是蹙眉问道：“怎么了？”

“大少爷，小姐的眼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意，凤麟这么一问，瑚茶控制不住声音都有些颤抖，眼泪更是大滴的往下掉。

凤麟察觉异样，又见凤夭夭一脸懵懂、疑惑不解，当即挤开瑚茶，自己坐在凤夭夭身侧，伸手在凤夭夭眼前一晃，这一晃，他便再笑不出来。

“可是大哥来了？”

“你醒了。”凤麟眼眸如墨，声音冷漠。

凤夭夭心里小心思百转千回，唯恐这个出色的大哥察觉出点什么，将她拆穿丢了出去，她抿嘴一笑满满的讨好，“都怪夭夭不好，让大哥担心了，夭夭现在已经没事了，大哥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大哥！夭夭！伴随着急促的步伐，一身清脆、爽朗的少年音传来，“我听闻大哥将妹妹接了回来了！人呢？让我瞧瞧夭夭……”

凤子琛今年十五岁，天资优秀，虽不是当兵的料子，却深受朝中多位文官青睐，而今还没参加科考，就已经被户部尚书相中，平时行走皆带在身侧。

今日本来也是同往常一样跟随在尚书身侧跑腿，听闻哥哥已经将妹妹接回府邸的消息，立马同尚书告假急匆匆跑了回来，还不知道凤麟、凤夭夭路上遇袭一事。

“照顾好小姐。”凤麟压去眼底的潋滟光华，起身向外走去。

“是。”瑚茶回答毕恭毕敬，抬眼便瞧见二少爷还未踏进房门，便被大少爷提着领子往外院走去。

凤麟：“出去说。”

书房。

“什么？”凤子琛手中茶盏险些落地脸色骤然大变，“你是说夭夭的眼睛，失明了？”

凤麟沉默不语。

凤子琛手握成拳，气氛说道：“可查出了那批杀手是何人派来的？大夫可说有法子医治？”

“那黑衣人没留活口，想必是鄯善来的细作，至于夭夭的眼睛……大夫瞧不出问题所在，我却觉得非比寻常。”凤麟冷静跟弟弟分析，“一来那暗器没有淬毒，二来也未伤及眼睛，怪就怪在……”

他欲言又止，急的凤子琛连忙追问，“怪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