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奶猛地一喊,秀芬婶子哆嗦了一下,畏惧的看着她老人家,又将目光转向了外面的二海叔。
二海叔不敢不听我奶的话,他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眼睛盯着自己的鞋,连地上的贡果遗像都不敢扫一眼。
“还不过来,让我请你?”我奶盯着秀芬婶子,目光就像是纳鞋底的锥子一样尖利。
秀芬婶子腿软的站不起来,就这么坐着挪到了地上的那个我面前。
眼眶一片惨白的那个我,看见了二海叔和秀芬婶子表情变得激烈了起来,突然浑身抖动着,口鼻喷出黑色的水。
“燕梅,爸错了,爸不该逼你呀,燕梅。”二海叔看到这个表情,一下子吓的朝后蹬了起来,嘴里胡乱喊着。
秀芬婶子趴在地上,浑身抖的厉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奶走了过来朝着二海叔就抽了起来,柳条都打出毛絮了。
二海叔脸上一道道的红印子,他偏着脑袋,根本就不敢看,指甲抠进了砖缝,指关节直发白。
打了一阵子二海叔,我奶就过去照着秀芬婶子一顿抽。
“没皮没脸的狗东西,燕梅投胎你俩家里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今儿我老婆子就打你俩这没心没肺的东西。”我奶一边打一边斥骂,用的劲一点也不小,秀芬婶子不停的磕着头,害怕的只是发抖。
“哇……”
地上那个我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好像在哭,又好像在笑,那个声音根本就不像人的声音。
我奶回头看着地上的我,骂道:“燕梅,今儿我给起给你出了了,再怎么说这俩狗东西还是你爸你妈,赶紧出了海涛的身子。”
地上的那个我头磕在地上,慢慢的伸出手指,又在地上划拉了起来。
我爸站在远处,一字一顿的念着。
“三亲四阴抬棺走,塑身建庙保轮回。”
这是个啥意思,听着有些拗口。
我奶看了一眼我爸,我爸摇摇头,他虽然也念过书,但文化不深,不知道这些字的意思。
“过来!”我奶冲道士喊了一声。
道士灰头土脸的跑进了灵堂,回头看了一眼白布,他好像发现我了。
“这是个啥意思?”我奶问道士。
道士嘴里念着这几个字,他慢慢的说道:“塑身建庙保轮回,之前听说自杀不珍惜命的人,死了要进底下受苦,怕是要活人给她建庙,当神一样供起来,嗯,应该是这个意思。”
我奶一把扬起拿着柳条的手,道士吓的后退了一步。
“明明两句话个字,你说一句话是啥意思?”我奶质问道。
道士嘴角抽了几下,眼神闪烁着,赶紧说道:“这三亲四阴有讲究哩,指的是家里的母抬头,父按脚,兄弟傍身扶棺走。”
我奶还是听的糊里糊涂的,她一下就不高兴了,脸直接拉了下来。
道士不敢大意,他害怕我奶,又解释说道:“老姨,不急不急,您听我说,三亲四阴不是咱们这儿的讲究,而是‘那边’的习俗,具体的就是要父母抬棺下葬,兄弟扶棺保驾,这样的。”
我奶哦了一声,她闭上眼睛又开始谋算了起来。
这个时候,我看见地上的那个我眼睛闪了一下,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飘了出来,然后朝白布爬了过来。
顿时我的脑子变得模糊了起来,心里极度紧张,感觉被什么东西拽到了水底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慢慢的,好像有个人在我耳边说话。
“海涛,是姐对不起你,你别怪姐……”
“海涛,姐要埋在半嫁坡,你知道在哪……”
“海涛,姐走了,姐全靠你了。”
“姐,姐,我……”冷不丁我就睁开了眼睛,一抬头我奶死死盯着我,那个道士也看着我,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
“还不滚?”我奶突然骂了一句,掏出了那个湿漉漉的手帕开始在柳条上抹着。
一股尿臊味弥漫,我这才发觉我奶在柳条上抹的是尿。
我刚要喊一声奶,可那个奶字还没有出口,我奶手中的柳条劈头盖脸的抡了下来。
“燕梅,你既然不识好歹,我老婆子今儿就打的你魂飞魄散。”我奶是动了真火,下的都是死力气。
“奶,奶,我是海涛,别打了,疼,疼……”这给我打的,好像打牲口一样,我实在扛不住。
我奶听见我的喊叫,一下子就懵了,片刻之后扔掉手中的柳条就扑了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她老人家都七十多了,因为我流出了眼泪。
“奶,我错了,都是我不好,奶,咱不哭了,不哭了。”我心里难受的厉害,抹着我奶脸上的泪水。
我爸也过来了,他站在边上问了一句,没事了吧。
我看着我爸,点点头,说道:“爸,我没事了。”
“没事就回,不在这羞先人丧德行的人家待。”我爸恨恨的骂着。
我扶着我奶起来,回头看了一眼燕梅姐的棺材,还是有点害怕,但心里却可怜她。
道士急了,追了出来喊道:“老姨,这下葬的事咋弄?”
“爱咋咋,我孙子没事,关我啥事。你是道士你还问我!”我奶不阴不阳的怼了道士几句,就带着我出门了。
村里人看见我奶走了,都跟着走,再也没人给二海叔帮忙。
回到家,我赶紧去了里屋,我妈看见我好了,身上的病一下子就没了,拾起身子就要给我做饭。
晚上的时候,我奶不放心我,非要和我睡在一起。
我知道我奶这是害怕我再沾上啥脏东西,就没说啥。
躺在床上,我就是睡不着,心里老是想着白天燕梅姐跟我说的话。
不行,燕梅姐那么相信我,她才从我身上走了,要是我不管她,以后死了怎么见燕梅姐。
我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赶紧爬了起来。
“干啥,你要干啥?”猛地一个人影站在我的面前,差点把我吓昏过去。
“奶,是我,海涛。”我喊了一声。
我奶这才拉亮了灯,她先看了我一会,这才坐在了我跟前,摸着我的头,说海涛,你睡觉,奶在这呢,没人敢欺负你。
“奶,我燕梅姐真的很可怜,她说她走了,就剩下我了,要是我不帮她,她就太惨了。”
唉,我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
我知道了
点击中间,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