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离

第一章 分离

江山如画,残阳胜血。

夕阳之下,一座大山直耸云霄,郁郁苍苍,苍翠葱绿。

此时已是晚春,山脚下,高大健硕的乔木之中,隐约可见几块荒地,荒地中间,一条小河澄澈清明,径直往东流去。夕阳洒处,山林红透。这红透的夕阳正适合林间锄草的易嫂子,那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女人,也是一个极美之人。清风拂来,发髻如丝,吹在她雪一般的脸上。

青丝香飘几许,红裙几度轻拂。

红裙在轻风的吹拂下,更见绮丽。她轻理罗裙,往额头上拭去。夕阳西斜,那汗水一沾上夕阳中的尘埃,更显银光闪耀,似璀璨的珍珠。

对面山前,只听见一个孩童纵声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声音连着山谷里的黍黍清风,却有如天籁一般,说不出的绝妙。这一定是一个仕宦之家,否则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又怎么吟得出如此绝妙的诗经《蒹葭》?

山林深处,群鸟轻鸣,亦不知是人声还是鸟声,都是一样的和悦。群鸟之鸣,是为归槽而鸣。而人呢,人之吟唱,又为何而吟?

那是一种怡然的宁静;一种与鸟同乐的欢悦;一种身心同归自然的玄妙;童子挽着竹篮,向山林深处行去。

落日如霞,映在他娇小的身体上,却更增几分质朴。清丽的脸,似一轮华月的余晖。

“阿娘,你饿了吧。”童子挽起竹篮,向身边的美妇走去,边说边将竹篮里热腾腾的饭菜端了出来。“爹爹今天又教我《庄子》,我背给你听听。”童子说着,便将整首诗念了出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孩子不懂其意,只是用心去记。这孩子名叫易含,乃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美妇颔首笑道:“我的含儿真有出息。”

她曾记得,五年前,有一老道告诉她,这孩子乃是‘天魔’降世,当世之事,魔长道衰,欲救天下苍生,唯有天魔再现。她不明其理,她只知道他是她的儿子,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受到任何伤害。美妇歇下来,伸手把竹篮放在一旁,竹篮热气蒸腾,弥漫在山里之内,这山林之中,仿佛又增几分暖意。

孩子见母亲吃得津津有味,心里无比快乐,娇笑道:“阿娘,你猜含儿今天和谁玩去了?”

美妇沉吟一会,笑道:是不是又是蓉儿剑儿呀!”“恩,娘真是活神仙,什么都能猜到!”孩子似乎有些失望。

蓉儿剑儿是他的伙伴,男的叫荀剑,女的叫芙蓉。

想起那两人,孩子心里仍是一片愉悦。

“芙蓉的爹爹说,待我长大后,就让蓉儿给我做媳妇。阿娘,媳妇是做什么的啊?”易含有些不解。

美妇嫣然一笑,只是不说。

那笑容融进孩子幼小的心灵,似清风拂柳的温柔,冰雪解冻的恬静。孩子幼小的心灵里有了一种似模糊而又明晰的东西。

“阿娘,你就告诉含儿嘛!”

※※※※※※※※※※※※※※※※※※※※※※※※※※※※※※※夕阳隐。

山林红。

娇娇女儿态!

树林深处,依旧是一妇,一童,和一片快乐之音。

孩子从身上取出个香囊和一支绮丽的竹笛,向妇人道:“阿娘,你看,这是芙蓉和荀剑送给含儿的。”易含把它放在怀里,甚是珍惜。

妇人吃完了饭,又握起锄头,向空地上挖去。待听到童声,才回过头来,望向香囊,此香囊红绿相间,刹是好看。那是由一种特殊的香料制作而成。微风拂来,香气四溢,虽做得有些幼稚,但一针一线,却也透着一种纯真。再望那只竹笛,更见精致,笛身还雕了几朵腊梅,虽不怎么成形,却也给人一种难言的美感,妇人心道:“这两个孩子真是有心了,含儿能交到他们也是含儿福气。”妇人美丽的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一双温柔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孩子,笑道:“我的含儿福缘可真是不浅哦!”

待母亲吃完饭,易含将碗筷放到蓝中将竹篮放好,又从旁边的袋子里抓出一把菜籽,往妇人刚松过的土里撒。撒了一会,实在没趣,又举头望了望天色,只见霞光渐淡,看似真要黑了,便收起竹篮,娇声道:“阿娘,天黑了,我们快回去吧!”

妇人一望天色,似乎想到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一些隐忧,总感觉不踏实,只见山的东南,隐约有一丝妖异之色。

“含儿,你回家让你爹爹把咱们家里的那只鸡宰了,今晚你外公要到咱们家来,阿娘随后就来。”

他的外公,是一个隐者,一个踏破江湖路,换得白发生的英雄。

孩童瑞瑞道:“那含儿去了。”

易含辞别母亲,沿着小路哼哼唱唱,好不快活。又取出荀剑送给他的那支玉笛,放在嘴边,吹奏起来。那是前几天父亲才教给他的一曲《关山吟》,此曲慷慨豪迈,气象万千,吹奏起来就如两军对敌,雄浑沉重。闻着笛声,直给人一种俯仰天地之感,仿佛芸芸众生都被自己踏于脚下。

一曲吹罢,他收好玉笛,又想起母亲先前所说的话,在心里暗自盘算道:“阿娘言外公要来,不会是骗我的吧,要是外公真来便好了,爹爹妈妈武功都那么厉害,那外公一定更厉害!”又道:“为什么爹爹妈妈只教我念书而不让我习武呢?待外公回来,我就跟外公说,让他说服他们,准我习武。”易含如此想着,心里像是吃了蜜饯一般,洋洋得意。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东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突然之间,一道劲风打乱了这原本完美而和谐之夜,高耸的天空,卷起了大团黑云,直往小径涌去,四周,恐怖。只见一个黑衣人,倏地往易含所在的方向掠去,“好豪迈的笛声!”那黑衣人在心里喃喃地道,“能吹得如此笛声,此人定不是凡人。”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那黑衣人寻着声音,速度更是快了几分,待掠到笛声上空,黑衣人往下一看,只见一个孩童手里握着一支笛子,暗自吹奏。显然声音便是由此而出。这黑衣人暗自心惊,如此孩童,竟能吟得出如此天籁,可见其天赋超绝,若是能有人加以指导,传他道法,假以时日,这天地之间,还有谁能与之匹敌?

黑衣人想到此处,便起了将此人占为己有之心。但由于世俗凡理,虽有此心,却是下不了手。突然之间,黑衣人看到了一幕更让他震惊的场景,那个孩童头顶,竟然冒着淡淡的紫气,而苍穹间的一颗星宿,此刻也变得明亮起来。

“天魔星,是天魔星......”黑衣人看着星宿,又望向地上的孩童,突然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老天也是帮我,给我十年,我只要十年时间,一定会重复以往的辉煌。”原来这孩子竟是天魔转世。

先前只是意念,此刻却是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黑衣人心里如此想着,稳住身法,直向孩子落去,那双大手如飓风一般,轻轻一挥,便将孩子举了起来,卷起一道残云,直向远处掠去。

“魔气,是魔气。”妇人惊叫道。

这魔气正向着易含行去的方向驶去,一半的天空被黑云笼罩,笼罩之处,无比冷寂,令人窒息。妇人大叫不好,挺身一掠,直向疾斥而来的恶灵追去,使出平身的得意绝学‘平步青云’,妇人脚步虚浮,疾风一般追向来人。

那人后背似长了双眼睛,也是一愣,略一迟疑,挺身翻跃,转过身子,反手一掌挥来,直向妇人袭去,渐而又转身一纵,踏入虚空,急向易含抓去。

“玄冰掌!”夫人惊叫道,“你是留仙观的人!”只见一团白气,妖媚一般直袭妇人脚底,妇人只觉寒冰入体,自脚而上,似乎慢慢冻结,眼看就要中掌。

惊诧之间,妇人脚步轻垫,直往云霄冲去,避开掌劲,又呼呼向那人击出两掌。她虽已避开掌劲,却也被那人使出的大股劲气震出丈余,嘴角露岀一道淤血。

妇人大叫道:“你这恶人,快快放我孩子,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那人步行若风,正自行着,忽觉身后有人跟来,不觉一惊,暗想,普天之下,轻功能与我匹敌者,寥寥无几,想不到这山野之中,竟也有这样高手?便高吟道:“想要孩子,得看你能否有此能耐?”说着又击出一掌,一股内劲浑厚无比,竟比先前那掌还要高上两层,直袭妇人下腿。

妇人忍着伤痛,翻身轻跃,借力一弹,落在一棵树巅之上,避开掌气,那树却被一掌击中,断作两半。妇人眼见不妙,又挺身掠到另一棵树,随而再聚内力,向那人全力发去。

那人见她全是拼命招法,不忍伤她,衣袖一翻,避开掌势。又在心里打量一番,便朝怀内抽出三片青叶,直向妇人扔去。那妇人掌劲虽厚,却无法抵御这袭来之叶。只闻“嗤嗤”数声,妇人掌气尽破,一双玉手,却被袭来之叶穿破三个血洞。

妇人又惊又怒,颤颤道:“你是留仙观的人,我与留仙观无冤无仇,你擒我含儿有何企图?”

那人哈哈笑道:“留仙观,好一个留仙观,有朝一日,我要教中州各派不得安宁!”虽是狂笑,但笑声之中,却透着一股凄凉,说着抓住易含,转身便向山下掠去。

许久之后,才听一个声音朝山脚传来:“夫人,我见你儿子筋骨奇特,是个练武奇才,今日一遇,实属有缘。十年之后,自当奉还。”

妇人又挺身一跃,追下山去,悲痛道:“你还我含儿,我的孩子自己会教,不用你教!”但瞧遍四周,哪里还有那人踪影?

殊不知那人害怕妇人追来,又是一番纠缠,他不想暴露自己身法,要是以他本事,御剑而行也并非难事。他自知轻功不敌妇人,便委身藏于一片树丛之内。那妇人见黑衣人走远,满脸惆怅,正踽踽而行,忽闻“呼”的一声,只见两颗泥丸正向自己飞来,下袭“膻中”大穴。待中年妇人回过神来,却是迟了一步......那人走向中年妇人身旁,面无表情,只道:“念你是孩子母亲,我不想取你性命,两个时辰之后,你穴道自解。”黑衣人说着,挟起易含,直往西南纵去。

原来这黑衣人名叫雄图,乃是南疆魔教之中伏羲教教主雄天峰的后人,五百年前,雄天峰一统魔教,带着魔教众人,在南疆之首的鹊山聚义,并发出号令,与中州各派在此一战,若是输了,魔教从此五百年,定不入中州半步,若是天下正道输了此战,从此之后,中州各派皆得以伏羲马首是瞻。那一战,惊天地,泣鬼神。最终却是以雄天峰输了半招败北。虽然只是半招,却让他惨死在正教之首青阳道人手上。但若是见过那场大战之人,心中都有些许疑虑,那一招,雄天峰本是略胜一筹,但最后却是输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那是为什么?

或许只有青阳和雄天峰二人知道。从此之后,魔教便信守承诺,五百年来,一直居于南疆深处。而雄图为了光复祖宗基业,便悄悄潜入留仙观,偷学留仙典籍。但是最后被留仙察觉,将其遣出留仙。所以中年妇人看到雄图身法之时,才会发生以上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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