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尽之因

自尽之因

次日寅时,天才刚蒙蒙亮,碧落居外就已热闹异常。叶纸鸢在床上打了个滚,将被褥踢到一角,屋外的话不偏不倚地传入了她的耳朵。

“听说,长乐坊今日要招舞优,各宫各院的女婢皆可参加,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女子喜不自禁地说道。

“没错,若是能进入长乐坊习舞,在国主寿宴之日拔得头筹,便能得到国主钦赐的黄金万两。”另一女子说道。

“这赏赐不过是其次,你们可知道,届时各国的皇亲贵族皆会出席,若能有幸被他们任何一人看中,这一生便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又一女子喜道,顿了顿,将声音压低:“我听说夜狼国的三皇子至今未娶,如若……”

那女子后半部分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个尖细的嗓音给硬生生打断了。

苏公公一手叉腰,一手翘着兰花指指着那一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宫女,怒道:“今儿个不用干活么,一个一个都快懒成精了,是不是等着想挨板子。”

那群宫女见状,全都很是识趣地一哄而散了。

苏公公满意地弹了弹兰花指,四下瞧了一下,见无人逗留,便一路扭着腰拐进了叶纸鸢的屋子。

“哐当”一声,正下床饮茶的叶纸鸢在见到那抹品蓝色的身影时,手里一松,杯子应声落地,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睡衣,眉头皱起,这苏公公怎么每次都这般神出鬼没,若不是她定力好,怕是早把他当成色狼对待了。

“苏公公,下次进门时能先敲下门吗?”叶纸鸢在心里掂量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应该提醒一下他。

苏公公听罢,讪笑了两声,故作神秘地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掩嘴道:“臭丫头,你的好日子来了。你可听说,今日午时,长乐坊会在正院招收舞优?”

叶纸鸢气定神闲地啜了口茶,缓缓道:“方才听外头的人说了,可是,这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她虽然对这事早已心知肚明,但表面上还是得装一番糊涂,毕竟,苏公公并不知道她的底细。若是一下说漏了嘴,不仅自己会引来别人的猜忌,没准还会害了宁绣。

苏公公见她一副淡然的样子,脸上有些急恼,一把夺过她手里的茶盏,正色道:“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该好好把握才是。总之,我会替你安排,你尽管去了便是。”

叶纸鸢还想问些什么,却听屋外传来春阳急切地声音:“妹妹,你赶紧去正殿吧,西君殿下一直嚷着要见你。”

苏公公听罢,朝叶纸鸢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别忘了我吩咐的事。”

到了正殿后,才知道,原来西君殿下又想吃烙饼了。幸好叶纸鸢有先见之明,出宫时路过街边小摊时,捎带了几个以备不时之需。叶纸鸢知道,西君殿下是想从这烙饼中回忆母亲的味道,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之人。

“妹妹,你会不会去竞选舞优?”早膳后,春阳对着正在收拾杯碟的叶纸鸢问道。她这一问,秋芙和夏知也饶有兴趣地凑了上来。

“我觉得,这倒是个试炼的机会。”叶纸鸢斟酌了一下,算是委婉道出了自己的决定。

“这么说,你也会去参加喽?那太好了,我和秋芙已经决定要去了,咱们三个一起去,也好有个伴不是。”夏知一脸雀跃。

“春阳姐,你不准备试试么?”叶纸鸢偏过头,打量道。

一旁的秋芙很是紧张地攥了攥叶纸鸢的手,下意识地朝她摇了摇头。

春阳闷了声,意识到气氛有些尴尬,抬头释然道:“你们去便是我去,这西宫总得有个人照看,我在宫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然后,似是精神有些恍惚,就连端着杯盘的手都有些颤颤巍巍。

“唉,春阳姐姐怕是又想起曾经的伤心事儿了。”秋芙倚着屏风,兀自叹息道。

“怎么回事?”叶纸鸢见春阳已走远,这才敢小声问了出来。

秋芙从屏风处走了过来,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神情有些凝重,缓缓才开口道:“当年,也是国主寿宴之时,姐姐被长乐坊相中,只成了领舞的舞优,只等大寿之日一举夺魁,因国主曾允诺,谁能在宴会上一举夺魁,便可许她一个愿望。然而,寿宴当日,澜妃,也就是西君殿下的母妃,竟跳河自尽了。后有人在国主跟前煽风点火,国主大怒,认为姐姐失职,将她杖责三百,姐姐肉体凡胎,被打得皮开肉绽,伤了筋骨。也就是那时留下了病根,自此,便不可再跳舞了。”

“可怜春阳姐姐的大好前程就这么被毁了。”夏知重重叹息了一声,继而又说道:“说来也怪,澜妃一向待人谦和,在后宫中也算有些威信,按理说,地位和权势都有了,为何要想不开自尽呢?着实让人费解。”

“你懂什么,我听内监府的刘公公说,皇上与澜妃虽相敬如宾,却无半点爱意,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便是自己的丈夫,夫即为天,如果丈夫不爱自己了,那便是天塌了,天若塌了,那么这个女人便万念俱灰了。”秋芙感叹道。

夏知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朝二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凑近些,才压低声音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国主曾经很是宠爱澜妃,但是突然有一天爱上了一个民间女子,自此,便把澜妃给冷落了。可怜澜妃十一岁便嫁给了当年还不是国主的德帝,这二十几年的情谊终究抵不过一场风花雪月。”

“你可知道那民间女子是谁?”秋芙不禁好奇道。

夏知托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似是在脑子里寻思着那女子的名子,半晌无力地摇了摇头,眼睛望向窗外,微微细雨中,满树梨花开得甚是灿烂,洁白如雪,寂静无声,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些欣喜地指着叶纸鸢道:“我想起来了,那女子和你一样的姓,叫…叶…叶碧心!对,没错,就是叶碧心,只因她最爱梨花,所以国主便命园工们在皇城里种下了整整十里梨花,那时我还小,但对这件事记得很是清明。”

叶纸鸢双腿有些发软,无力地瘫坐下来,嘴唇发白,无神地望着屋外开得正盛的梨花,心里竟有些不安,时隔多年,当她再次听见母亲的名字时,竟有些恍若隔世,如若,澜妃的死真的与母亲有关,那么,她该以何种立场去面对司徒非凡呢?想到这儿,她突然有些恍惚,冥冥之中,她竟不知不觉地将自己与司徒非凡的关系看得如此之重,而这种小心思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她自己也无从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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