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男子将尾音拖得长长的,微微向上挑匀了眉尾,“原来云兄不中意男子啊...”
明知云舒大意露了破绽,说的皆为圆谎之词,他偏偏不喜拆穿。
对比起四周那些错综混杂的酬客,暮白与云舒主仆二人临窗而坐,容貌与质素堪属上流。借着窗外的徐风吹晃了灯笼里头的烛火,火光摇曳着扫过他们的面,是另一番淡雅端和的景象。
另类必会引发人们的轻蔑暗讽,此处烟花之地,真正过来饮酒谈笑的又会有几人...
云舒渐渐宣粉了双颊,几度逢上暮白那隔岸观火的笑颜,她一边言语生硬的敷衍着,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生怕自己在微醺混沌中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只相处这么一会儿,已然有些招架不住了。
或许敏柔咋咋呼呼的提醒是对的,她就不该答允暮白进坊对饮,明面上是他在诉说自己如何坎坷灰暗的过往与现状,可暗地里感到羞耻郁结的却都是云舒...
再看向对座,敏柔已然醉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云舒美眸瞻顾了左右,慢慢悠悠的站起身,“今日多谢暮白兄的招待,在下看天色已晚,阿敏又酒醉不适,我们...还是先告辞了...”
“月明星稀,方才入夜,云兄这么早便要走了吗?”
“暮白兄见...”
“叫我暮白...”
“暮...”云舒再度舌根沉窒,看他一脸无辜下隐藏的心思不好琢磨,也不敢不从,“好...暮白见谅,回的晚夜路难行,总叫人心不安...”
男子垂下患手,用浅粉的粗布袖子盖住手腕,负到身后道:“云兄说的也有理...夜间作恶之人频出,若真是被伤到个一点半点...可不白费了云兄的这身冰肌玉骨...”
“暮白你...”
“既是如此,暮白便恭送云兄与敏公子了。”
云舒暗暗搓了后牙,反正都要走了,便当没听过男子的调侃,拱了拱手转身去推搡敏柔。
“醒醒,阿敏!快醒醒...”
敏柔的圆脸从桌上抬起,大着舌头胡言:“嗯...怎么了...小...小姐...唔唔...”
云舒一把捂住敏柔的嘴,故意放大嗓音遮掩:“阿敏!时辰晚了!走了走了!”
“唔唔...”
酒后一声“小姐”唤的云舒心惊肉跳,置身风尘果然处处招惹是非,敏柔从来滴酒不沾,所以她不曾知晓原来她的酒量这么差劲!
早知如此,绝不会让她跟自己一道进来。
还好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也不确定暮白有没有听清那模糊不清的两个字...
“呵呵...叫暮白见笑了...”
于是,在暮白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云舒尴尬点头致意着退出了流连坊。
醉酒的敏柔格外沉重,倚靠在云舒肩头步履无力。
云舒也怪不得这丫头,原是她一意孤行要进流连坊的,现下这般...只能算作她自作自受了...
待看不见二人远去的背影后,暮白才一甩袖子坐到了主座上,方才为尊云舒的“救命之恩”,这位置是由云舒来坐的。
眼底的楚楚可怜还未散尽,他已慵懒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浅眸随着唇角的轻挑微微眯起,对外释放出极度妖娆妩媚的气息...
仰头饮尽杯中最后一滴甘甜,他轻轻探出舌尖在酒盏的边缘处...沉醉舔舐两记,再收回口中慢慢吮吸品味...
随后将空盏移至俊脸上方,对着仍旧摇曳的烛火自言自语,“云兄...你的味道...很好啊...”
......
回府途中,二人在马车中匆匆换回了女装,可怜云舒十指从未不沾水,今日竟要帮自己的丫头梳理更衣!
马车在相府门前停住,车夫帮着云舒将不省人事的敏柔挪下车,夜深人静四周没什么人,车夫也刻意压低了动静。
“有劳师傅费心...”
云舒递给那车夫一袋银钱,车夫接过后便驾着车从反方向离开。
他自然知晓收人钱财便要替雇主隐瞒行踪,云舒二人夜半男装外出不宜张扬,所以马车与车夫皆是敏柔从外头雇来的...
细算时辰,这会子管家沈为应已起身打更...
云舒趁着府门还未落锁,拖着敏柔偷偷摸摸从侧门溜了进去,相府地界那么大,想来也不会正巧被他碰到吧...
下人房比主子的寝殿更早禁行,此刻怕是已经进不去了。不过敏柔是她的陪嫁丫头,贴身伺候上夜是理所应当的,即便夜不归宿,也无人会有疑心。
眼下只需默默回到寝殿,便神不知鬼不觉。
然而云舒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她...对相府的路还不熟悉...
嫁入相府才几日,又一直病着足不出户,没有敏柔领路,她根本不识得该如何走回寝殿...遭了!
出去之前并未料到敏柔会醉倒,而云舒身处光线昏暗之处时便会视物不清,夜里的相府俨然是暗黑一片,且越往深处照明越少。
正当她郁闷无法时,肩上的敏柔动弹了两下,醒了过来,“小...小姐?”
“敏柔?敏柔你醒了!谢天谢地...”
“小姐?咱们怎么...奴婢...奴婢头好疼啊...”
“你饮酒醉倒,我好生不易才将你挪回来的...”
“啊?”敏柔声音略高,明显还没回过神智,“奴婢该死!奴婢大意贪杯,误了小姐...”
云舒隐隐冷汗,“你小点儿声...我夜里瞧不见东西,快帮我看看这是哪儿...”
“小姐,此处...”
“谁在那!”
二人低低的交谈声中乍然插进一道讯问,极不和谐。
主仆二人皆一惊,云舒匆忙环顾四周却瞧不清发声之人身在何处。
“遭了小姐!咱们被发现...”
“嘘...别出声!”云舒扯住敏柔的手臂,示意她噤声,很快急中生智,指着后方不远处一排花丛道:“快...你先去那后头躲起来...”
“小姐...”
“是谁?谁在那里!快出来!”云舒听出是沈为的声音,而且比方才更大了。
她越发急切的命令敏柔,“快去啊!躲在那儿千万别说话,沈为由我去应付,你若在身旁反而引他侧目...”
“好...”敏柔听话的躲进花丛中,焦急的手心冒汗。
云舒稍作深呼吸,调整好神态大步向前迈去,“是沈管家吗...”
闻得声音后沈为快步过来,见是云舒,不禁疑惑道:“原来是二少夫人,小人正在巡夜,深更半夜的,您为何会在此处呢...”
“我睡不着就出来随便走走,哪知走到半途便迷路了...”
沈为将手中的灯笼向四周探了探,将信将疑:“方才小人似听有人交谈之声,不知少夫人是在与何人聊天?”
“聊天?”云舒装作无辜看了看两侧,“只有我一人啊,何来与人聊天之说?”
“啊?小人明明听到了...这怎么...”
“是你睡意朦胧的听错了吧,一直只有我一人在此,若你不来,我都不知该找谁帮忙了。”
“夜里出行不便,少夫人该让敏柔姑娘跟着的...”
沈为嘴里那样说着,脑袋还在有意无意的转来转去,想来根本不信云舒的说辞,他以为她傻啊?若真叫敏柔跟随在侧,大半夜主仆二人一起散步,那才真的不合逻辑呢!
何况没了敏柔在,才能确保“迷路”这个理由说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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