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相识1

一场大雨过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伴着泥土味儿的清香。

清凉夜风从车窗灌进来，将还没来得及弥漫而起的青烟吹散。乔振东熄了烟，升上车窗，密闭空间将车内音乐拢得清晰澎湃。

车里正在放捷克音乐《伏尔塔瓦河》，音乐到激昂湍急处，车子也加速飞驰起来直奔目的地。

乔振东是来找人的，一个女人，刚嫁给他的女人。

他一时想不起她的全名，试了几次，也想不起来，倒是好友方离的来电打消了他继续想的这个念头，“方离，我马上到。”

“速度还挺快，你能不能跟我解释解释，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把人给我看住就行了。”

大概一个小时前，方离来电，阴阳怪气地说：“你真把老婆弄丢啦？你不是说小孩子闹脾气呢吗？怎么我看着像来买醉的？”

“你看见她了？”

“她她她！你不是连人名字都记不住吧？你一个大男人，连个小姑娘都搞不定吗？哄哄，抱抱，买点毛绒玩具不就行了！还是你欺负人家了？”

“别废话，她在哪儿？”

“在我这里，飞云酒吧。”

“看住她。”

飞云酒吧地处城边，周边还有尚未开发的野地，把酒吧建这地方的确够奇怪的，这里说不上生意多么兴旺，却总有那么些老顾客，大老远从市内开车过来。

市内到这里少说也要30分钟，方离叼着烟从酒吧里出来透气，迎头就看见乔振东的车闯过来，他咧嘴迎上去，扒着车窗本想揶揄一番，未及开口，乔振东便一推车门，差点招呼到他脸上，“人呢？”他说着，脚下的脚步也是一刻不停。

“在我VIP包间里！”方离答。

乔振东脸色没有不好看，走得倒是极快，方离本要为他带路，现在反落其后，于是快步跟上去。

方离对今晚奇遇深感有趣但不赞同，说：“你知道这里乱吧？一个女孩子如果不是被我碰上会发生什么事你知道吗？你到底怎么欺负人家了？当初可是你自己死皮赖脸、不听劝，非娶人家回来……”

乔振东一路没说什么话，听他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不胜其烦，丢了一句，“是她跟我求婚的！”

“好，就算她跟你求婚……什么？陆千凝跟你求婚？你逗我呢吧？你行啊你，这好事儿怎么让你给碰上了？”

VIP包间就在二楼最里间，从一楼到二楼不到两分钟的路程，方离一直没闲着，问这问那，走到地方话还没说完，就被乔振东甩手关上的门堵在外头，把方离的叮嘱也给一并挡回去了，“我反对家庭暴力啊！”

这包间是方离的地方，一般人进不来，除非他亲自带进来的女人，往日这里乌烟瘴气，莺莺燕燕能坐一沙发，今天倒是干净。包间里就她一个人，趴在吧台上摆弄手机。

陆千凝听见门口咣当一声响，从镜子里望去，只见他一身笔挺西装，慢步踱过来，打火机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儿才被扔到桌子上，发出一声钝响。

现在果真是男色时代了吗？连她也开始对美貌的男人另眼相看了，她这个丈夫，真帅！

“你来接我回家吗？方离呢？他说给我拿饮料怎么不见回来？”她的声音软软的，又低又懒，加上几米以外就闻到的酒味儿，可以确定她喝多了。

乔振东并不介意与酒鬼对话，他很认真地回答，“你的手机一直没开。”

“恩。”她叹了口气，“我刚刚才开的，你就来了！”她的脸颊微红，一双眼睛在吧台的灯光下照着像是盛了两汪清水。今天，从刚才他进门到现在，她一直看着他，并且脸上带有微笑。

他在镜子里与她对视，态度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你是本打算离家出走吗？好像被我打乱计划了。”

她笑说，“从来就没有什么计划，不然，我们俩也不会结婚了。”

她从镜子里歪着头看他，说的话比平时大胆许多，她也许还不知道，酒，不是个好东西，她的那点儿小胆儿在酒精的作用下愈发壮大，她的情绪一点点氤氲出来，沉在眼底。不管怎样，她知道他根本不在乎，所以才敢在他跟前壮胆，说些平时不敢说的，做些平时不敢做的。

她的左手一直放在桌上把玩手机，右手撑着头，眉毛顺着右手的力道稍微上挑。一双有些困顿的眼睛在灯光的掩映下多了很多别的味道。乔振东见多了喝醉的女人，见多了对他暗示调情的女人。今天陆千凝的这幅模样，就像在跟他调情，也许是他的错觉？那如果不是呢？　如果再灌她两瓶，又会如何！她那双盛着两汪水的眼睛会不会比现在更好看！

他向前走了几步，把她连人带椅转过来，让她转到自己面前，他要看看她的眼睛，是不是真的有水在里面。

他三天来憋着的劲儿都在这不轻不重的一下释放出来，陆千凝头一昏，转了一百八十度，头发甩到脸上，她有点晕也有点气，不知道人家喝多了会难受吗？

“你干什么你？”她伸手去打他，拳头结实地落在他的掌心，想拿回来但没有成功，反被他拎着晃悠悠站了起来，她前后小幅度晃了几步，借着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终于站稳了。

她拎出一根手指头手使劲儿在他胸口点了几下，“别告诉我你在生气！你有什么可气的？我没偷没抢没给你戴绿帽子，你没理由生我的气！”

她笑呵呵地咕哝几句，就倒进他怀里。

这样的身高比例，这样的面貌，这样的年纪，其实很般配。

“你身上都是烟味儿。”她有点嫌恶似的抬起头来，看见他一双眼睛居高临下瞅着她，她猜不出那里面是什么情绪，手已经摸上他的眉头，“别皱眉头，会老！”

她其实就想把他皱着的眉头顺开，可他不让，抓住她的手阴森森地说：“我劝你别没事儿找事儿！”

“又皱眉头，老得快！”她始终纠结他的眉头，盯着他的眉心。

他手上一使劲，把她不老实的手拽下来扭到她身后去。

她没恼，还看着他。

有人说，跟人说话时为了表示尊重要看着对方的眉心，这样，就像是在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陆千凝忽然就想起这句话，陷入沉默。

两个人的距离太近了，乔振东只要一低头就能碰到她微微张着的嘴唇。如果他碰上去，不知道那里

会是邀请还是尖叫。不等他付诸行动求证，对方便已经眼睛微闭头一歪倒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桌上，陆千凝的手机震起来，是一条短信，乔振东刚好看见短信开头，写着“多多，原谅我好吗？我很担心你，我来找你了。”

多多是陆千凝的小名，这么叫她的人并不多，因为她觉得像狗名，所以没敢声张，只有相熟的几个朋友同学才这么叫她。

陆千凝睡得踏实，老实趴在他肩膀上。

那手机又震起来，这回是直接来了电话，震了几次，乔振东接了。

那头一听是个男的，立马问，“你谁啊？我警告你别碰她！”

只是他这话说得太晚了，宋宜廷踹门进来的时候，陆千凝正趴在那个男人的肩膀上。

闻声而来的酒吧工作人员对着宋宜廷大呼小叫，展开盘问，更有甚者要上手给点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