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最终还是没有再得寸进尺,安安稳稳地把小手再次滑落到他的袖摆上,眯着眼盯着身后莫华气歪了的鼻子,心里一阵暗爽。
最重要的是,司齐那一副小无辜样,着实让我受用极了。本是他出钱出力“包养”我,可现在看来我倒像是泡足了良家小姐的风流大少。
很多年以后,司齐告诉我,当时他实在想不通,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静静秀秀气气的,大晚上的翻墙也就算了,怎么还长了一颗如狼似虎般的心呢?
事实证明,我的“狼虎”心确实喂不饱,并且十分英勇地吃了他……嗯,吃了他的豆腐。
还有他的花枝丸子、金丝蜜枣、桂花糕。
他说对了,我是真的喂不饱。
在我又解决了一块儿桂花糕后,雪莲公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发话了,他一手戳了戳我的肩头,在我疑惑回头时他突然瞪大了一双眼睛:
“姑娘,你还没饱吗?”
那语气,疑惑、关怀,且无辜。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还以为他心疼银子让我少吃点儿,于是特别豪迈地拍了拍胸脯,粗着嗓子哈哈一笑:“放心吧,我不会把你家给吃穷的!”
雪莲嘴角微微一抽,顺势咧了咧嘴,好气又好笑地望着我,小嘴像抹了油似的:“你吃不穷我家不是因为你吃得少,是因为小爷我家底殷实。”
一听这话,我不乐意了——我觉得我吃得也不多呀,不就是一个普通女子的饭后小点心的量吗?他干嘛这么小气啊。
他越小气,我就越要吃吃吃,他越心疼银子,我就越要花给他看。
所以我爹常骂我,说我这是犯贱。
见我这么暴饮暴食丝毫不顾及小女儿颜面,雪莲也不再“怜惜”我了,十分粗暴地扯着我的袖子把我往前方拖去,我手里丸子串上的酱汁就如此蜿蜒了一地。
红黑色的酱汁洒在地上,让人看得瘆得慌。
我身后莫华的脸色也异常瘆人,冷冷地看着他主子拖着没有仪态的我,竟也不知道怜怜香惜惜玉,活该他找不到媳妇儿只能喜欢司齐这个男人。
说的司齐这个男人,在我扶着树吐了个昏天黑地后,他竟也不知道过来怜怜香惜惜玉,真是活该被莫华这个冷面罗刹喜欢。
有时候我经常会想,如果那天我没有遇到司齐,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波澜不惊?不痛不痒地同病太子过着温水般不咸不淡的日子,了了一生后在黄泉奈何桥头哭丧着自己因皇命带来的姻缘?
还是终于耐不住这么冷冷清清的日子,同我的清涯哥哥破宫而出,自此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我不知道,那天当我吃多了吐了一地后,躺在柔软的草堆上时,我仍然很迷茫。
司齐在一旁架起了柴火堆,一星火花遇干柴后顿时变成烈火,隔在我和他中间,映得他好看的侧颜通红。
如同天边的浴血般晚霞,美好得令人心驰神往。
“怎么,看呆了?”司齐坐直了身子,抱着臂,戏谑地盯着有些恍惚的我。
诚然。我不加掩饰地点点头,他面色一滞,似乎反应不过来我这种翻天覆地的态度。半晌后,他终于笑出声来。
“我好看?”他笑得很得意,像一只奸诈狡猾的老狐狸。
“好看。”
我还是点了点头,司齐走过来在我身旁坐下,十分满意地摸了摸我的发顶,满面春风。
“小姑娘,你很诚实啊。”
他很认真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夸我,然而最后他又补上了一句,听得我差点儿把白眼儿翻上天。
“经常有人夸我好看,我也觉得我自己挺好看的,这世上诚实的人可真多啊。”
他哈哈大笑,丝毫不介意我那个伟岸的白眼,末了,又笑眯眯地朝我道:“看吧看吧,不要把你那如狼似虎的小眼神儿藏着掖着了。啧啧,你是不是还没见过像我这么好看的人呐?”
“谁说的,清涯哥哥就比你好看!”我不服气地打断他,司齐立马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小孩子似的,不高兴地反问我:“胡说,他哪里比我好看?”
“哪里都比你好看!”一提到清涯,我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地指手画脚,“就是,就是……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他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似乎不愿意再理我了。
我又在说瞎话了,我知道清涯哥哥不一定比雪莲好看,但在我的心里,再也没有比我的清涯哥哥还要好看的人了。也或许是在面对司齐时我突然爆膨的虚荣感,促使我搬出了清涯,看着面前这人的一张别扭极了的小脸,我竟觉得格外痛快。
可转瞬,我又想起了身在军营里的清涯哥哥,在我的记忆中,他总喜欢脱掉一身笨重的盔甲,只穿着里面素色的衣衫,在远处含笑静静地望着我,待我走近一些时,他突然伸出手,温柔又细腻地为我梳理好微微有些凌乱的发。
他为我盘过各式各样的发髻,我那一袭逶迤的青丝总能在他修长的手指下被梳成清涯又不失妩媚的髻角,既彰显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又不遗小家碧玉的俏皮。
只是自我十六岁之后,他却再未为我盘过一次发。他说,按照家乡的习俗,十六岁后的姑娘家只能由自家夫婿盘发,也就是说,谁为我盘了发,我就必须要嫁给谁。
清涯哥哥说出这句话时,好看的眼睛亮亮的,似是天上熠熠的星子,又宛若湖底细碎的白月光。
他很认真很认真地瞧着我,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倾注成最动听的情话,他说,小满,等这场战争结束,我一归来,就立马为小满梳一次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千山万水,三梳白发齐眉。
自此相悦相惜,不白头,便倾盖。
我的清涯哥哥让我等他,我也原以为我能够等到他,可等来等去,却等到了一纸荒唐至极的皇命。
只因一盘棋,一个赌注,我要十里红妆,嫁入帝王家。
我的清涯哥哥为我梳了那么多次发,那么多次一梳梳到尾,到头来我却要和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白发齐眉。
这个世界总是这样,不问过程,只问结果。所以于冷酷无情的定局下,平添了多少跋山涉水的伤心人。
那时我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原来有许多事情,我都无能为力。
我醒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竟枕在司齐的大腿上,隔岸已朦朦胧胧点起了明灭恍惚的灯火,零零星星地摇曳在一泓碧波之上,流浪的气息如波浪一般起起伏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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