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已经完全呆住了,以至于见到他朝自己招手,便唯有毫无意识的走过去,来到他面前,仰起头来唤他:“三哥。”
她容颜有些发白,很显然还未回过神来,他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怎么,刚刚被吓坏了?”
青鸾猛地清醒过来,脸色一时间更白了,看看大殿门口,又看看他,有些惊惶:“三哥?”
花无暇缓缓低下头来,微微凑近她的脸:“现在看清楚,我是不是你的三哥?”
“你是。”几乎没有片刻的迟疑,青鸾便脱口答道。
“好丫头。”花无暇轻笑起来,“果然是长大了。”
他如此一说,一笑,青鸾顿时便忘了先前的事情,只双手捏着自己那本棋谱,缓缓垂下头,耳根略有些发热。
花无暇伸出手来,从她手中取出那本棋谱,翻开看了几页,颔首微笑起来:“你竟已经解开了那棋局?”
“我一年前就解开了。”青鸾笑了笑,神情有些复杂,“你那时说我解开这棋局你就回来。你失言了。”
花无暇抬眸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却调笑道:“我原以为,回来时见到的,仍会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
青鸾摇摇头:“你说过,好女儿是不能轻易掉眼泪的。”
他乌黑的眼眸愈见深邃:“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着?”
“我……”青鸾到底羞怯,顿了顿,终于只是道,“大抵是记得的。”
花无暇便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顶:“走吧,去惠安宫看看菀妃娘娘。”
青鸾随着花无暇一路往惠安宫走去,恍惚间,仍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看他一路微笑应对上前请安的内侍宫娥,心中忽然盈盈荡满美好。这是她的三哥,他的的确确是回来了。
然而,下一瞬青鸾却猛地想起来一件被自己忘记的事,眼见周围没人,一把拉住了花无暇:“三哥,刚刚青玄宫里那人是谁?怎么会——”她扬着头细细看着他的眉眼,只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那人会跟他一模一样?
花无暇微笑看了她片刻,缓缓伸出五指覆在她脸上:“你可知这世上有一物,唤作人皮面具?”
青鸾瞬间惨白了脸色。这东西她曾在偶然阅到的一些杂书上读到过,当时还觉得甚为可怖,直叹幸亏是传说,却万万没想到世上竟真有此物!然而与此同时,脑中却隐隐有什么东西串连成线:“所以那日我在酒楼见到你时,你其实一早已经回京,而江蓠那边却从未有你提前离开的消息传来,就是因为——人皮面具?”
他淡笑着转过身,拨弄着面前的一枝梅花,声音很平静:“我只不瞒你。在江蓠我呆了两年,第三年便离开了。”
难怪,这一年多来,他没有从江蓠递回来一点消息,竟是早已金蝉脱壳!青鸾不由得再次想到了什么,微微抿了抿嘴角:“那你去了哪里?北漠吗?”
花无暇眼中掠过一丝惊异的笑:“你怎么知道?”
青鸾看着眼前这张俊美无铸的脸,脑海中想着的却是明珠公主那倾国容颜,一时竟只觉得呼吸困难,低了头笑道:“我胡乱猜的。”
语罢,匆匆越过花无暇挡在前方的身影,加快脚步往惠安宫走去。
花无暇仍旧站在原地,看着她低头匆匆逃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缓缓散去,眸色愈发幽黑。
傍晚时分,皇帝再次准时驾临惠安宫,因菀妃执意留花无暇一起用膳,他也就留了下来。
皇帝见了花无暇,也并没有多的什么话,只淡淡问过几句南边的情形,倒是菀妃一直心疼,直言他瘦了太多,又拉着他的手道:“从前你的手,便是我这宫里的女儿家们也比不得,如今出去三年,竟磨得满满都是茧子!”
花无暇便笑了:“男儿的手太好看,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青鸾始终低着头,佯装听不到,也看不见。
晚膳过半,外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有人夺门而入,青鸾讶异的抬头看去,竟是明珠公主!
明珠公主一进来,竟谁也看不见,径直来到花无暇身边,先是怒目而视,随后缓缓笑起来:“三表哥,你可让离儿好找!”
花无暇低头轻笑了一声,转而看向身后服侍的宫娥:“给明珠公主添一副碗筷。”
明珠公主也不客气,愤愤靠着他坐下,这才看向另三人,甜甜一笑,动人心魄的美:“舅舅,菀妃娘娘,青鸾妹妹,打扰了。”
那一顿晚膳,青鸾自此便再也没抬起过头。
明珠公主到来后,殿中便热闹了不少,因她一直不停与花无暇闹。花无暇要喝酒,她便故意打翻杯盏,花无暇取菜,她便专门伸手抢先一步,夹起来的菜也不吃,直接丢到一边,随后继续去抢菜。
皇帝只当看不见,菀妃见了也只是微笑,目光扫过一直低头不语的青鸾时,心里却禁不住微微一疼。
晚膳不久后便撤掉了,另四人自在殿中喝茶聊天,独青鸾出了大殿,往自己居室走去。
“姑娘!”在回廊下,若欢匆匆赶上来,将被她抛在脑后的狐裘给她披上,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也觉得心疼。先前殿中的情形,她也是看见眼里的,因此只道,“姑娘,你心里若是难过,那便哭出来吧。这样子憋着,会生病的。”
青鸾微笑摇了摇头:“我没事。三哥回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哭呢?”
若欢又心疼又气不过:“三皇子也是个没心肝的,也不想想都是姑娘为了他求情他才能回宫的,一回来倒好,就跟那位明珠公主亲热得——”
“若欢姐。”青鸾轻轻唤了一声,一转头忽然看到角落那片小花园,脑中倏地闪过从前的记忆——
那时阳光明媚,春色正好,却也敌不过他翩翩少年的俊美容颜。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她在想,究竟是要哪般的女子,方能配得上男子这般的容颜。
如今,答案便已经摆在她眼前,真真是佳偶天成亦不能言说的完美。
青鸾静静站了片刻,手冻得发凉了,方才回房。
暖了冻得冰凉的手脚,来到床边,忽然想起那张被自己看过千万遍的字条,忍不住又取了出来,再次细细看过多遍后,终于起身来到火盆边,将那字条丢了进去。
几乎只是一瞬间,便眼睁睁看着它化作灰烬。
翌日,青鸾听从了菀妃的安排,去御花园与一位御前侍卫统领的公子见面,据说是独子,家中也不曾有过什么是非。
那位公子约莫二十岁上下,容貌不见得多出众,然而举手投足见却的确显得实诚敦厚。却正是因为实诚,他的不情愿几乎藏不住。
“云姑娘,在下有话直说,你虽说是菀妃娘娘的侄女,可毕竟有这样的身世……在加上现在宫中都传言你与皇上……在下实在是,恕难从命!”
青鸾便笑了,只觉得这样实诚的人,果真是世间少见。
偏在此时,花无忧竟不知从何处跳出来,猛地一脚踢翻了那人面前的石桌,大骂道:“哪儿来的狗东西,长了一双狗眼,生得一张狗嘴,竟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他说着便要动手,青鸾忙的拉住他:“你别胡来,仔细回头又闯祸挨打!”她一边说,一边朝那人递眼色,那人几乎立刻就抱头逃窜了。
花无忧怒气难消,又啐了一口:“什么东西,他居然还瞧你不上,瞎了狗眼!他不娶,我娶!”
青鸾无奈的摇头:“你又胡说!”
花无忧突然顿住,狠狠瞪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青鸾看着他愤愤而去的背影,忽然有些呆住了。
回到惠安宫,却见菀妃一直在等自己,青鸾心头微微有些苦涩,轻轻唤了一声:“菀姨。”
菀妃拉了她的手,见她脸色不太好,微笑道:“没关系,你觉得这个不好,我再帮你物色。”
青鸾沉吟了片刻,忽然也绽开了笑颜:“菀姨,我会不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说什么傻话?”菀妃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
青鸾吐了吐舌头,又笑了:“其实也没关系。我这样的出身,嫁给谁都是害了他。”
她说得这样俏皮,清澈的眼眸中满是云淡风轻,菀妃的心却狠狠一疼,下一瞬缓缓将青鸾拥进怀中,轻抚她的头:“丫头,你不能这样想。将来娶到你的人,将是这世上最有福分的人。”
青鸾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大笑话,扑哧一声笑出来,片刻之后,却在菀妃怀中静静闭上了眼睛。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
我知道了
点击中间,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