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入了内帐,看见皇帝站在那里,再看了看在床榻之上痛苦难堪的轻尘,霎时间又是错愕,又是愠怒。刚要上前参见皇帝,却见皇帝终于转过身来看向自己,嘴角是她惯常熟悉的并无温暖的笑意:“婉儿,过来。”
庄妃心中惊疑不定,上前轻挽住皇帝的手臂:“皇上,这是怎么回事?”
靠得近了,她忽然闻到皇帝身上若有似无的幽香,很淡,却定然是女子身上的。再看看轻尘微微有些凌乱的衣衫和发髻,霎时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皇帝素来不喜那种过于温软的香味,这也是为何他从来不饮花香果味的碧螺春之故。而因为他这一喜好,后宫中没有哪一个妃嫔敢浓妆艳抹,若然得幸被翻了牌子,更要提早便将自己身上的脂粉味沐浴干净。
可是此时此刻,皇帝身上所沾染的香气,却无端端的让庄妃觉得心慌。
御医很快入帐,上前为轻尘把脉,又细细查看了一番,心中又惊又疑,转向皇帝:“回皇上,宁贵人身上蛊毒已清,此时的疼痛的原因,老臣无能——”
“无能?”皇帝眸中寒光一闪,冷笑道:“你既是无能,那朕留你何用?来人,拖下去,斩了。”
御医吓得登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轻尘没想到自己慌乱之中装病痛,竟会让一个御医无端为之丧命,终于微微变了脸色,看向皇帝,却发现他眼神之中似乎暗藏了一丝得意,仿佛在告诉她,她无论怎样都是没法子赌赢他。
眼见那御医就要被带走,轻尘终于坐起身来,冷冷看向他,咬牙道:“臣妾,愿为皇上侍寝。”
帐中除了皇帝,余下的人都愣住了。妃嫔口中竟说出“愿意侍寝”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所有人暗暗吃惊,原来先前,她竟是不愿意的!
皇帝冷冷一笑,上前捏住她的下颚,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微讽:“世间愿意的女子何其多,你愿意,朕就非得要吗,宁贵人?”
她终于一败涂地的输了。轻尘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皇上。”庄妃见状,忙适时上前道,“妹妹身子既是不适,那皇上不如到臣妾帐中,也好让妹妹好生修养片刻。皇上素来爱听臣妾抚琴,今夜,就让臣妾为皇上抚一曲吧。”
“婉儿既是要抚琴,又何需回自己帐中?”他翻身勾起庄妃的下巴,轻笑,“叫人将琴搬到这里,岂不更好?”
“可是……”庄妃脸上一红,看了轻尘一眼,“皇上……”
皇帝心领神会,看向躬身在一旁的吴永连:“将宁贵人移出大帐,今夜由庄妃侍寝。”他轻轻将庄妃揽入怀中,庄妃羞得埋在他胸膛处,再不抬起头来。
第二日,所有人都早早起身以准备返程,却除了皇帝和昨夜侍寝的庄妃。所有人都在车马旁等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皇帝方才携了庄妃缓缓而来,并且恩准庄妃与君同乘。
轻尘站立的方向离皇帝的马车有些远,却还是听到了皇帝给庄妃的恩赐,淡淡一笑,转开脸正待上车,却突见旁边伸出一只覆盖了丝帕的手为她搀扶。转脸一看,却是楚瑾瑜。
“微臣奉命保护贵人,贵人请。”即便极力隐藏,楚瑾瑜语气中还是带了丝丝的酸楚。
“多谢大人。”轻尘亦依礼答了,搭了他的手登上马车。
然而,眼看着她就要打开帘子进入车厢,楚瑾瑜还是不可遏制的低唤了一声:“妹妹!”
轻尘一怔,转过脸来看着他,眸色空灵而平静:“表哥有话便说罢。”
自她蛊毒医治好之后,楚瑾瑜一直未能与她见面,直到此刻,看着她纯净如水的眼神,方才知道她是真真正正的放下了那段过往。
也好,他苦笑着安慰自己,也好——
“没甚大事。只是想告诉妹妹,入了后宫,一定好好好照顾自己。”他用尽全力微笑若水,仿佛真的只是作为兄长在关爱妹妹,“妹妹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只是那宫中不比外间。妹妹是聪明人,一定要懂得保全自己。就算是……就算是为了你舅母,别让她担心。”
听闻“舅母”二字,轻尘鼻间微酸,点了点头。她不想也不会告诉他,在那宫中,她其实不怕什么后宫妃嫔,她怕的,是那位捉摸不透深不可测的年轻帝王!
楚瑾瑜点了点头,微微失神了片刻,忽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妹妹记得,万不可与那睿亲王有过多纠葛,那不会是好事。”
“哎。”轻尘终于答应了一声,却再不看他,身子一弯进入了马车之内。
楚瑾瑜依旧只是笑,自己也翻身上马,只是喉头却仿佛始终堵着什么东西,苦涩难当。
回程的路上顺顺当当,半点风波也无,不过半月有余,便回到了宫中。
想到皇帝曾经在草原上做给别人看的种种关怀,轻尘曾一度担心自己若然再回到皇宫会成为众矢之的,然而竟然没有。因为回到宫中之后,大多数人仿佛对她那段以龙血入药的经历忘的差不多了,反而津津乐道的是回程路上皇帝和庄妃是怎样的亲密恩爱,同乘一车。
而她这个新晋的贵人,因为分位低,切分配的住所亦毫不起眼,仿佛都快被众人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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