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入住的地方名字清新雅致——流云轩,是一座极不起眼的小宫殿,而位置也极其偏远,是历来为后宫之人鄙夷的地方。轻尘住了进去,却独爱那里的清静与安宁。
新调配来的几个宫女太监似乎对轻尘也并无多大重视,甚至回到皇宫当天,铺床这样的事都是轻尘自己动手做的。不过经历了先前那段当奴婢的生活,她对这些倒也看得淡了。
没成想第二日一醒来,竟差点误了去给太后请安的时辰。轻尘始终记着楚瑾瑜说过的话,其实那也是她历来在宫中所奉行的做人之道,即绝不出格,越平淡不起眼越好。可是这是她作为一个后宫妃嫔第一日去给太后请安,若然迟了——
想到这里,轻尘匆匆盥洗,换了衣衫,来不及做任何装扮,只是简单的绾了个髻便出了门。偏生那流云轩离慈宁宫又远,她走得急了,额上沁出汗意,脸上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然而刚刚才踏上慈宁宫的地段,忽然就看见前方竹林一个明黄色的身影,轻尘一怔,顿住脚迟疑了片刻,却不得不上前:“见过皇上。”
这是自上次在乌孙大帐不欢而散之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轻尘不知道他又想怎样,只是本能的就想避开他,但偏偏世事就是如此,越想逃避,却越避不开。
良久之后方才听见他一声轻哼:“宁贵人身子果真是娇贵,给太后请安居然也敢误了时辰。”
轻尘默默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
“怎么?面对着朕,宁贵人连一句话都吝于说?”他冷冷的声音中依旧带着淡淡的讥讽。
轻尘终于抬起头来:“臣妾就是这样的性子,皇上若是不喜,大可以——”
“昨夜睡得不好?不习惯那个地方?”她话音未落,突然被他捉住了手腕,顺势带入怀中,低沉温柔的声音让轻尘有些恍惚,摸不着头脑。
正在此时,忽然听见自慈宁宫内苑传出一行人说笑的声音,那些前去请安的嫔妃们已经要出来了!轻尘凝眸看着他:“放开我。”
皇帝微微一笑,竟拿出他明黄色的手帕,一点一点将轻尘额上的汗水拭去,并凑到她颈窝处深深吸气,低声道:“香汗淋漓虽是诱人,但出了汗再吹风,可是会感染风寒的。”
轻尘偏了头看着他,那神情似无奈,又似痛苦:“我与皇上,有仇吗?”
说话间,那些妃嫔已经自苑内走出,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看向了这边。皇帝淡淡瞥了一眼,轻笑起来:“怎能说得上一个‘仇’字?素闻爱妃是个才女,岂不知‘冤家’二字,才最合适?”
此时,那些从慈宁宫中出来的妃嫔都清楚的看到了面前的这一幕,顿时都有些错愕,又齐齐的跪了一地:“臣妾参见皇上。”
皇帝恩准了她们平身,轻尘看着眼前这十多个各自貌美如花的宫妃,其实她只认得站在最后的皇后,敬妃和庄妃三人,便也低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一行人主动让开一条道来,皇后携了庄妃和敬妃款款上前,刚要开口叫轻尘平身,却见皇帝忽然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腰,让她站直了身子,淡淡笑道:“不是还要去向太后请安么?那便快些,回头太后怪罪你,你可别来求朕。”
皇后脸色微微一变,庄妃脸色同样难看起来,只有敬妃冷冷一笑,看向皇帝道:“皇上几时也这般体贴了,竟专为宁贵人误了时辰而来?”
轻尘心中蓦地一惊——他是为她而来?她偏转头去看皇帝,却见他脸上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意,根本还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哪里见得半点为她的意思?再说,如果当真是为她,又何苦当着这诸多妃嫔的面故意表现得这样亲密?
皇帝只是淡淡一笑,却不回答:“你们退下吧。”说罢,他便拉了轻尘的手从众人中间走过去。
轻尘顶着所有人的目光,只觉得芒刺在背,只觉得比病痛更折磨,只盼能快些离开这里。可是皇帝却似乎偏不遂她的愿,在经过皇后身边之时,突然停了下来:“今夜宁贵人侍寝,她在宫中时日尚短,很多规矩都不甚清楚,烦劳皇后好生打点一番。”
他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被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而轻尘身子微微一震,看着他依旧淡定自若的微笑,只恨自己无法看清真实的他到底是怎样的,心中愈发忐忑起来。
他终于带着她入了内苑,脱离了那一种妃嫔的视线。轻尘忙不迭的摔开他的手,恼怒不已:“皇上究竟要哪般,不如明说了,省得臣妾日日斗胆揣测君心,对皇上大不敬。”
“方才朕不是说了?”皇帝淡淡道,“今夜侍寝,宁贵人可要好生准备才是。”
匆匆入殿见了太后,因着皇帝在,太后并未过多苛责轻尘的迟到,只是表现得极为倦怠,说了一会话,便直言要休息。轻尘与皇帝一起退出大殿,却始终再不肯与他同行,只等他带着吴永连离去了,自己才折回流云轩。
下午的时候,果然见到皇后指派的人前来服侍,而流云轩中原本的几个宫女太监也终于对轻尘正视起来,忙前忙后,直到轻尘沐浴完毕。
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宫女小心翼翼的为轻尘梳着头,低声道:“宁贵人,皇上素来不喜脂粉的味道,今夜宁贵人侍寝,切勿妆扮为妙。好在宁贵人天生丽质,就算是素颜,也这样美。”
不喜脂粉的味道?轻尘微微蹙了眉,看向镜中的自己时,忽然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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