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夜事

第三章:夜事

晚膳后,时白露陪着钟琳说了会儿话便匆匆回了自己房中。她早叫人吩咐与鹤准备笔墨纸砚,如今应都准备好了。

她所居院子离正厅倒不远,只消片刻便入了自己闺房。

闺房中,与鹤见她进门,立时迎上:“按大小姐吩咐,笔墨纸砚都准备好了。”

时白露闻声顿步,微微眯眼偏头看着与鹤。

眼前与鹤微微俯身,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一如往常乖顺。

与鹤自小便跟在她身边,前世她入宫时,与鹤便是她的陪嫁丫头,坤宁宫中宫女众多,却只有与鹤最得她心。

“大小姐当真要手抄《诗经》送给那庶出的二小姐?”与鹤稍稍放轻了声音,顾忌着主仆有别,不敢语重。

时白露扬唇敛目,抬步到书案旁,低眸看着案上宣纸与旁边置着的《诗经》。

“我自己说的话,自然要做到。”她伸手拿起一根笔,噙笑幽幽看了眼与鹤。

与鹤将将抬头,正对上时白露似笑非笑的眸子,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她自小陪着大小姐,却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大小姐。一直以来,大小姐是为相府嫡出,身份尊贵便罢,母亲又是太后亲侄女,更在今年及笄之时,被大盛朝皇帝钦点为未来皇后,荣华富贵尊享不尽。

时白露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骄子。

可骄傲如时白露,又怎么突然在意起那庶出胆小的二小姐了?

与鹤觉得奇怪的很,可又不能多嘴,只得静静立在旁边等着。

*

天色愈沉,星幕之上,圆月高高挂起,照的四下明亮如昼。时白露捧了厚厚一沓纸,慢悠悠的走在长廊之上。

相府夜里有守卫巡逻,今日却莫名多了些人手。

时白露侧目瞧了一眼,想是明日奶奶大寿,特地增派人手,防止出事,前世亦是如此,倒没什么惊奇。

时白露没放在心上,见守卫渐渐远了,便自长廊转入圆拱门后。

秋风突起,掀起手中宣纸,时白露低头轻轻抚平,再抬头时,却见眼前不远处院门前骤然闪过一道黑影。

时白露心中一惊,连忙急行想追上,跑了几步,想起自己并非习武之人,又怎么追的上。

她开口又想叫巡逻的守卫,可一转头,黑影早消失的干净,而不远处院门前,与鸢端着托盘正好踏进。

与鸢是时令仪身边伺候的丫头,而那院门内,正是时令仪所居。

时白露捏紧了手中厚厚一沓宣纸,跟了上去。

院中烛光昏黄,不盛月色。

与鸢只顾着托盘中衣裳,丝毫没发觉身后跟了个人。

待到门前,她伸手扣门,得了里头时令仪允准,这才推门而进。

“快拿近了叫我瞧瞧。”里头时令仪的声音欣喜异常。

与鸢应声,回身正要将门阖上,却见不远处,女子一身藕色袄裙,独立月光华明之中,眉眼冷傲之下,嘴角却噙笑意。

“大小姐!”与鸢惊呼,双手一抖,险些摔了托盘。

时白露嘴角笑意更浓,抬步又走近了些。

与鸢慌的抓紧了托盘,连连退了几步,待到反应过来,连忙转头求救似的望向时令仪。

时白露步至门前,停步倚门,一面打量着与鸢托盘中衣裳,一面幽幽问道:“妹妹在否?”

“在!在!在!”

里头女子连连应声,待到音落,女子身披薄毯,已跑到门前,怯怯的望一眼时白露,又立时垂目低头,矮身作礼:“令仪见过嫡姐。”

时白露垂目望着时令仪,梦魇似的,脑中只余她死前句句:“时白露你自出生起便是荣华富贵,可知我每日心惊胆战,过的是如何日子?!”

“我恨,恨极了你!”

“你时白露,早便该死!”

眼前似乎又见时令仪狰狞的笑着,眼下却是晶莹泪珠。

小腹骤然一痛,恍惚间似是前世死前剧痛。

时白露慌忙捂住小腹,骤然却无痛意,一抬头,时令仪正怯怯立在面前,不敢出声。

对!她如今又活一次了!

一瞬间,时白露双眼寒意更甚,目光直从时令仪扫到旁边与鸢端着的托盘之上。

那是件丁香色轻纱衣裳,时白露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

面前时令仪仍低着头,不敢出声亦是不敢抬头,时白露瞥了一眼,发现她的双肩似微微颤动,双手绞着薄毯边,可见心中慌乱。

“你这么怕我?”时白露冷冷问道。

听言,时令仪慌忙抬头小心翼翼瞄了一眼时白露,又立时低下头去,“我……我……我并非怕嫡姐,只是……只是天生胆子……胆子小些。”

“哦?”

时白露的声音转了又转,没再多说,却到与鸢身前,伸手拎起了托盘中衣裳。

薄纱柔软轻逸,被门外秋风轻轻一带,便柔柔乱舞。

时白露脑中画面一闪,心下骤然明白了。

时令仪瞧见时白露拎起衣裳,生怕惹得她不快,连忙便解释:“明日……明日奶奶寿宴,令仪想为奶奶献舞祝寿的,这……这便是明日献舞时的舞裙。”

是了,这与她记忆中的画面,倒是一致。

前世时令仪确实在奶奶寿宴之上献了舞,这一舞,却是叫时令仪立时名满金陵,是做“金陵第一倾城色”。

一舞倾城便是如此。

可论容貌,时白露与时令仪应是旗鼓相当的,若说时白露是傲骨梅花,雪中独立,那时令仪便是悄然含英,又阒然零落的夕颜。

一个自骨子里的自信冷傲,一个是弱柳扶风般的盈盈身姿。

再论舞艺,时白露自小练舞,若真要同时令仪一较高下,必是第一。

可时白露傲,傲极了,她不屑与时令仪争这所谓“金陵第一倾城色”,更是从来没把时令仪放在眼里。

她输,也输在这傲。

可上天眷顾,她重活一次,又如何能再不将这时令仪放在眼里。

“那你便献罢。”时白露骤然又笑,她将手中宣纸递到时令仪面前,“此是无意伤了妹妹所罚抄写的《诗经》。”

时令仪颤颤巍巍接过宣纸,垂目不语。

“妹妹若是献舞,可得好生小心着,别摔了折了,丢了相府脸面。”

时白露放冷了声音,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她回头又眄一眼与鸢,没等时令仪悟出话中深意,时白露已然离去。

月色皎洁,时白露出了偏院,入圆拱门内,自长廊一转,未朝自己院子,却是朝正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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