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红漆

夜风寒凉，时白露瑟缩了下身子，一抬头便见迎面而来的卫甄。

“属下见过大小姐。”卫甄停步时白露面前，将手中长剑挂到腰上，矮身行礼。

时白露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

卫甄领意起身，没再多说，绕过时白露进了她身后正院。

时白露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院，蹙了蹙眉。

方才她进去找到时成济，将遇到黑影之事禀报了时成济，时成济面色一凛，没有多说，只叫管家将卫甄唤来。

随即时白露没有多待，时成济便叫她回院。

她这一出院门，便遇卫甄。

时白露不由联想到晚膳匆匆离去的时成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叫时成济瞬间变脸？

不对，前世此时相府正如日中天，并未出事，难不成是她多想了？

时白露摇了摇头，安慰了自己一番，跑回了自己院子。

*

次日，时白露特地起了个大早，与鹤为她盥洗过后，她又自个特地妆点了一番。

待一切结束，她这才领着与鹤踏着秋初微冷轻风出了院子。

“东西都备好了？”时白露步子不停，目光直视前方。

与鹤乖顺的跟在后头，闻得声音随即便应：“皆备好了，只是……”

见与鹤迟疑，时白露回眸瞥了她一眼，微微蹙眉，“怎么？”

“与鹤不明白。”与鹤迟疑着出声，抬头瞄了一眼时白露，见时白露神色并无异常，便大着胆子又道，“今日寿宴已定了二小姐献舞，大小姐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听得与鹤此言，时白露眉梢一挑，反问：“你觉得这是多此一举？”

与鹤没有多想便点了点头，“是啊，大小姐身份尊贵，又是钦点未来皇后，何必同二小姐争这些，岂不是自降身份了？”

自降身份？

时白露被这个词逗笑，不由回眸多看了眼与鹤。

身后与鹤撇着嘴，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时白露一个激灵，蓦然觉得与鹤这模样眼熟，定定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这不就是前世的她吗？

她从不将时令仪放在眼里，傲的眼里除了天上日月瞧不见任何人，瞧不上任何人。

可就是如此，她和她尚在腹中的孩子才会被时令仪如此陷害。

吃一垫长一智，这一世，再不能如此。

时白露抿了抿唇，勾起唇来，未入面前长廊，却是突然转入一旁门内。

“大小姐不去给夫人请安吗？怎么倒往余音阁去了？”

“与鹤。”时白露顿步回眸，声未大却先寒。

与鹤一惊，愣愣看着时白露不敢出声，更不知时白露怎么突然动了气。

时白露眯眼看着她，绛唇张阖：“不该问的别问。”

“是！”

与鹤被她的目光盯的心中打怵，慌忙垂目不敢再看。

时白露没再多说，转身抬步。

余音阁位于相府东南处，离时白露院子并不远，时白露一路特地加快速度，遂很快便进了余音阁。

清晨日光微薄，打在余音阁正中戏台子上，斑斓间映出灰红的台子。

时白露仔细回忆了一番前世寿宴场景，又仔细看了看戏台子。

寿宴是为晚间，此时尚是清晨，离寿宴尚有些时辰，而相府下人此时便在晨光中聚于余音阁洒扫。

余音阁正中戏台子，因近年来风吹日晒，木柱地面微微泛旧，钟琳特地吩咐了下人刷上薄薄一层红漆，既亦干又好添喜庆。

时白露踱步走近，见刷漆的小厮拎着桶起身，她目光一亮，随即便踏上台子。

小厮手里拎着装着红漆的桶，一面低头看着舞台刷好的区域有何不妥，一面正要转而去刷木柱。

“大小姐！”

身后与鹤惊叫一声，时白露丝毫不顾，直要过台。

小厮一个回身，尚看不清眼前事物，“咣当”一声便连带着红漆倒在台上。

时白露被撞的身子一退，又迅速侧过身子躲过迎面泼来的红漆。

可红漆尚多，多少还是泼了些在她裙上。

时白露拎起裙摆看了一眼，又侧目看向泼在台子上的大片红漆。

小厮倒在地上，一抬头便见大小姐立在面前，脑中“嗡”的一声，也不管泼一身的红漆，忙便跪下求饶，“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时白露低眸扫了他一眼，面色如常。

与鹤忙上前察看时白露情况，待一番检查无事后，立时冲跪在地上的小厮吼道：“你怎么做事的？！”

“小的有罪！求大小姐宽恕！”小厮哪敢抬头，只顾着磕头。

时白露多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额头红了一片，也不知是沾了红漆还是磕出了血，忙便挥手叫他起来。

小厮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仍旧不敢抬头。

“我并无大事，你先去清洗下。”

时白露又一挥手，小厮见她似乎真未动气，忙便感恩戴德的捧着空桶跑了下去。

中途踩到那泼了的一滩红漆滑了一跤，所幸及时稳住身子，倒没出事，立时又溜没了影。

与鹤矮身就时白露裙摆的红漆看了一看，又转头看了眼地上一滩红漆，撇了撇嘴，“这下倒好，本想薄薄刷一层红漆好亮堂些，这一大滩子不知何时能干了。”

听言，时白露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大小姐这衣裳也是毁了。”与鹤叹了口气。

“回去换一身便是了。”

话落，时白露转身下了台子。

与鹤起身看了一眼时白露的背影，挠了挠头，又抬步跟上。

时白露回了院子，将泼了红漆的袄裙脱下，换上白底云锦飞鸾牡丹袄，妃色苏绣牡丹裙。

秋初清晨尚寒，时白露觉得身子发冷，于是又叫与鹤给她披上披风，一切收拾过后，这才去往正院给钟琳请安。

适逢钟琳刚欲食早膳，见时白露前来，便叫她一同吃了些，随即又一道去奶奶院中请安。

时白露与钟琳前脚刚踏进奶奶院子，后脚便闻院中女子尖细之声。

时白露蹙眉，侧目看了眼钟琳，见她亦是面色一沉，有些不快。

自是不快，这一大清早来请安也能碰到吴雁卉与时千柔，一大清早便将一日心情全数败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