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惩戒

时白露和钟琳走的越近，便越能听见房内传来的吴雁卉与时千柔的声音，待到门前，便能清晰听得清楚。

“那台子便连个红灯笼都没挂上，寒酸的紧。”

“可不是嘛，奶奶六十大寿，竟是如此不上心，可见是一点不将奶奶放在心上。”

“……”

时白露侧目又看了眼钟琳，她仍旧沉着脸，听了此些闲言碎语，亦只是不快，竟是一点没动大气。

相府老夫人身边丫头星然端着托盘正要出门，迎面便瞧见立在门口的时白露和钟琳，不由看了眼里屋正侃侃而谈的吴雁卉母女，随即矮身作礼，扬声唱曰：“奴见过夫人，大小姐。”

屋内一静，星然见钟琳挥了挥手，便端着托盘离开。

屋内仍旧寂静，时白露觉得好笑，见钟琳进了门，便随之进门。

只是秋初，屋内已置了暖炉，老夫人满头雪色，身盖薄毯倚在贵妃椅上，而吴雁卉与时千柔便坐椅旁，见时白露与钟琳进门，僵着脸便行礼。

时白露扫了一眼两人，随钟琳一道矮身向老夫人行礼，见老夫人点头，遂起身走近。

“母亲身子如何？”钟琳上前捧了老夫人手，看也不看吴雁卉与时千柔。

可钟琳不理会两人，时白露却不会轻易了结。

吴雁卉与时千柔能次次蹬鼻子上脸在老夫人面前谗言，便是仗着钟琳性子好，不与惩罚。

她缓缓走近时千柔，不急不忙的坐在与鹤搬来的椅上，扬起笑来，“奶奶这一大清早便听府里闲人说三道四，头疼病可没犯吧？”

老夫人抬头看了眼笑意盈盈的时白露，心中大概明白她话里意思，可面上却也不戳破，“头疼病倒是没犯，就是这几日待在房里，烦闷的紧。”

她确实也不喜这吴雁卉母女，整日整日聒噪的厉害。

“那可正好，今日奶奶寿宴，便能好好出院透口气开心开心了。”

时白露话落，老夫人似是真舒快些了，不由扬唇弯眼，带起眼角岁月痕迹。

见老夫人展颜，时白露目光冷冷扫向一旁吴雁卉，笑只唇角，“方才听三姨娘嫌弃余音阁台子简陋，想是真为奶奶寿宴操心。”

吴雁卉一愣，脑中尚未反应该如何应答，便听时千柔笑答：“那可不是。”

吴雁卉暗道不好，隐隐觉得不对，立时警告似的看了眼时千柔。

时千柔接受到吴雁卉目光，虽不知哪儿做的不对，却也立时乖乖噤声。

时白露看着吴雁卉母女眼神交流，心中不屑，面上却是半分不变，“那既然三姨娘想为奶奶寿宴尽心，那白露便立马叫人将红灯笼送来，好叫三姨娘亲自挂上，以表孝心啊。”

话音刚落，时白露便看了眼与鹤。

与鹤领意，立时离去。

吴雁卉心知时白露定是方才在外听到了她与时千柔所言心中记恨，才故意如此。可挂灯笼之事本就是下人所做，不说她去挂后该如何被人耻笑，便是单心里也万般不愿。

可偏偏时白露话里将老夫人搬了出来，她若是不去，老夫人心中记下此事，她便没法靠着老夫人这座大山了。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钟琳看了眼时白露，微微蹙眉，即便知道她是为自己出气，可也觉得奇怪。

老夫人是从钟琳这条路走来，自是明白此时情况，可时白露是府里嫡女，而吴雁卉一个妾室，仗着钟琳性子好，日日在此嚼舌根，是该惩戒惩戒。

时千柔率先打破僵局，撇着嘴道：“挂灯笼那本是下人的活……”

“是啊。”时白露没等她说完便立时打断，“可三姨娘挂心奶奶，为奶奶做些事情，表表做妾的孝心，又怎么会介意这些。”

时白露将“妾”字咬的极重，叫吴雁卉登时脸色铁青。

终归她就是个妾。

吴雁卉铁青着一张脸，抬头看着时白露。

往日时白露从不会对她们，总是眼高于顶，不将她们放在眼里，更不屑同她们多置喙，自昨日起，她便像是变了个人，事事都要踩她们一脚。

“为老夫人做此事，又怎会推辞。”

吴雁卉极力维持面上笑容，一转头，竟见与鹤领了几个小厮拎着灯笼进门，于是再维持不住，直要咬碎了牙，拽着时千柔便走。

时白露看着两人离开，又向与鹤递了个眼神，与鹤领意，吩咐拎着灯笼的小厮跟上吴雁卉母女。

日光渐暖，钟琳陪着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又去忙府里事物，时白露尚是无事，便一直在老夫人身边陪着，一直陪到寿宴开始，这才搀扶着老夫人往余音阁去。

余音阁中已陆陆续续进了客人，见老夫人前来，皆是作揖见礼。

时白露粗略扫了一眼，大约都是些朝中小品官员，来的颇早，想在时成济处留个好印象，他日好飞黄腾达。

时白露扶老夫人在里屋歇息，自个到外头转了转。

余音阁正中戏台子上已挂满了红灯笼，时白露不必多想便知道是吴雁卉挂的，想来她将这些灯笼挂上，心里可得气死了，也难怪方才没瞧见母女俩的身影。

可惩戒吴雁卉并不让时白露觉得有多么畅快，她等的是寿宴开始，等的是舞台上那“倾城色”。

“快看，容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果真是金陵绝色啊。”

耳边不知是哪家姑娘悠悠叹了口气，“若不是他空有容貌，有废物之名，我是当真想嫁做王妃啊。”

时白露蹙眉循声看了一眼，只见两个妙龄少女并肩站着，巴巴望着余音阁门口。

时白露又随之看向门口，这倒看清了来人。

来人背对时白露，内着牙色长衫，外披灰白披风，青丝束髻簪玉。

日光斑斓，时白露微微眯眼，见日光之中那人回身。面如清月，色若桃花，眉如墨晕，目胜星辰。

确是金陵绝色，时白露挑了挑眉。

那人却像感觉到时白露目光，人群之中，遥遥看了过来。

时白露直撞上这目光，愣了片刻。

她从未见过如此双眸，胜星辰三分璀璨，却又如深潭古井，看不清其是悲是喜，甚至一点情绪都看不出来。

她不是不知道此人是谁，可前世确实并无一点接触。没有其他，全因此人“废物”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