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孩子到底是谁的

朦胧中，叶离仿佛看到数个影影绰绰的人，正在忙碌，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身下的疼痛，仿佛不存在了，叶离只听见自己的喘息声。接生嬷嬷肥厚的唇在眼前翕动，却没有声音。

忽然，一口温热的东西流进她的嘴里，苦涩的滋味，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哇哇——”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帝都沉闷的夜空。

叶离吃力的睁开眼睛，视线清晰处，却见到那团熟悉的龙纹。

“爱妃，恭喜你，是个男孩！”云珩单手托着孩子，凑到叶离身前，四下的人跪了一地，“你说，这孩子的眉眼长得像谁呢！？嗯？”

叶离望见了孩子，粉团团的，好像画中的莲花生一般，叶离心中不禁欣喜又酸楚。

熬了九个月，千辛万苦的保住他，总算是值了。

孩子长得格外粉嫩，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竟在忽然睁开了，直勾勾的看着云珩。

母亲的天性，叶离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触碰他光滑的小脸，云珩却忽然抽身。

“爱妃想抱？”

叶离惊诧的望着云珩，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云珩淡笑，决绝道，“休想！”

云珩垂眸，睨着怀中的孩子，邪魅的笑容再次绽放，“爱妃，你说，这孩子不是朕的，朕该如何昭告天下呢？”

言罢，云珩伸手触碰孩子的脸，眼中的怜爱逐渐变成了阴鸷。

忽然，他手臂一扬，襁褓在空中划出一个很美的弧度，眼看着便要磕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啊——！”伴随着琴音的尖叫声，身袭银甲的矫健身影，腾空而去，稳妥的接住了半空中陨落的孩子。

明剑搂着孩子，单膝跪地，俯首在云珩身前，“陛下！稚子无辜！”

“好！很好！都学会了悲天悯人，都学会了背叛朕！”云珩冷笑，忽然，他抬起一脚，踢在明剑的胸口，明剑为将孩子高举过顶，生生受了，唇角片刻就泛出血光。

“哇哇哇……”气氛凝固的殿内，婴儿甜腻的哭声划破沉寂。一双粉嫩的小脚从襁褓中露了出来，力道十足的乱蹬着。

叶离死死抓住身侧的棉被，身上已经惊出一身冷汗。虽然早有预想，云珩不会放过这孩子，可刚才的情形，她的心还是提到嗓子眼……

正当时，一声尖锐的唱和打破了沉寂，“皇后娘娘驾到！”

一袭金凤穿花的紫水色宫装，崔景媛穿过跪拜两旁的侍者和御林军，踩着莲步，来到殿前。

她飞快的扫过叶离和跪在一旁的明剑，目光在那孩子身上略顿，便俯身下拜，“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皇后无需多礼！”云珩宠溺的朝崔景媛伸出手，崔景媛娇羞一笑，将雪白的柔夷递了出来，云珩轻轻一带，便将美人纳在身边，其间，他的目光冷冷扫过榻上的叶离。

身旁暖玉温香，云珩道，“皇后可知朕宣你来这冷宫，所为何事？”

崔景媛乖顺的答道，“景媛愚钝，还请陛下明示！”

云珩起身，半拥着崔景媛，将她带到明剑身旁，从他手里接过叶离的孩子，“你，下去领一百军棍！”

明剑担忧的看了一眼孩子，谢恩退下。

云珩将孩子递到崔景媛眼前，“皇后，恭喜你，你当母亲了！”

崔景媛暗惊，只瞬间的斟酌，她即换了脸色，喜道，“景媛谢陛下恩典！”

云珩携着崔景媛和孩子，来到叶离身前，“爱妃，你还不快给皇后行礼，恭喜她当了母亲。”

琴音和画意闻言，都怔怔的看着叶离……

叶离却是悲哀的闭了闭眼，云珩果然是恨毒了自己，不光是要折磨自己的身体，还要折磨她的心，竟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转投别人怀抱，管仇人叫娘。

叶离心寒，挣扎着下床行礼，琴音欲上前搀扶，却听崔景媛道，“乐妃娘娘，久经沙场，行个礼，应该不在话下吧！”

琴音僵住，叶离朝她摇摇头，琴音咬唇，退让到一侧。

叶离难产，几番挣扎，才勉强坐了起来，眼看就要滚下床榻。

云珩心头一紧，却在最后关头，将手捏紧在袖中，回身坐下。

“嗵”一声闷响，叶离生生跌倒在地上。

众人冷眼看着，或愁或快。

叶离艰难的趴住床沿站了起来，身穿带血的中衣，一步一挪的走到云珩和崔景媛身前。

崔景媛抱着孩子，尖锐的甲套掩在孩子身下，来回滑动着孩子鲜嫩的皮肤，她饶有兴致的望着叶离，等着叶离对她行礼，叶离收回视线，两眼一闭。

“砰”又是一声闷响，叶离直直的跪下，“臣妾恭喜皇后娘娘喜得麟儿！”

忽然，孩子哭了，“哇哇……”哭声异常响亮。

叶离靠近，血腥气扑面而来，崔景媛掩住口鼻，声音明显不耐，“乐贵妃从前身经百战，号称巾帼女雄，没想到入宫不久，也变得身骄肉贵了，这下拜的光景，让人瞧见，还以为乐贵妃是多么的不情愿呢！得了，起来了吧！”

崔景媛不屑的转身，将孩子交给身后侍婢，娇媚的坐到云珩身侧。

叶离依旧孤零零的跪在冰冷的大殿中间。

忽然，殿门开了，慈安太后身边的內侍总管徐忠颤巍巍走了进来。

“老奴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免礼！徐总管怎么到这冷宫来了？”崔景媛示意他起身，对于太后的人，崔景媛向来客气。

徐忠赔笑，“娘娘，老奴这是来替太后娘娘宣旨的！”

“哦？太后娘娘有旨意给冷宫？”崔景媛幸灾乐祸的望向叶离。

徐忠遂将手中明黄卷轴一举，正要开口宣读，却听云珩道，

“徐公公，冷宫之事，太后如何这般操心。”

徐忠闻言，讪笑道，“皇上，太后娘娘说了，皇上应该紧着前朝，至于后宫之事，不必过于耗费心神，自有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操持。”

云珩不再言语，徐忠见状，挑眉奸笑，随即将明黄的卷轴，缓缓展开。

“奉天承运，太后懿曰，天下齐恭，未央宫贵妃叶氏，乱我朝之仁孝礼仪之倡，毁我朝之法度纲常，拟有以下数重之恶……遂即日褫夺封号，贬去尊位，着廷尉司严审！钦此！”

听徐忠洋洋洒洒读完，叶离闭着眸子，崔景媛唇角始终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言罢，徐忠走到叶离近前，冷斥道，“罪妇叶氏，接旨吧！”

睁开眼，将那道明黄的卷轴握在手里，叶离伏地叩首，“草民谢太后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