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背影

醒来的时候，院子里安安静静，隔着窗纸，看外头依旧明亮，想着自己不过是打了个小盹，又闭目继续休憩，隐约听到窗外秋叶和人道谢的声音，依稀是各宫来的管事太监或者丫鬟。

尚服局和尚寝局也送来新作的宫装和帷帐等。

迷糊之中，感到太阳的西斜。心里那股子失意的感觉越发厚重，另一方面又升起了无数的轻松。不承皇恩，也自可躲开后宫的是非。只是，想起父亲期盼的眼神，心里有些失落。

正想着，听见屋外丫鬟奴才们齐声说道，“参见皇上。”我心下一下惊醒了，从榻上起身，打量着身上穿着可算得体，头上的发钗可曾乱过。听皇上低低问了几句我身体可好之类，绿冉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娘娘只是连日奔波，身体疲劳，微冉小恙，休息一下就好了。奴婢这就请娘娘前来迎接皇上。”

我抚平身上衣褶，满怀期待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听皇上声音低沉地嗯了一声，我再次审视自己的衣着是否得体，听绿冉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屋门，我笑意上扬。门缝刚打开一点，一缕阳光洒了进来。一个宫女慌张的声音传来，“启禀皇上，潘充华突然胎动，太医束手无策，怕是很危险，充华想见您一面。”

我愣住了，潘充华，就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潘外怜吗?

我心下忐忑，目光从门缝中看过去，明黄色的身影在阳光下若隐若现，头上平天冠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烁。门外，绿冉还在犹豫，是否推门进来叫我还是等待皇上的命令。我也在等。

一眨眼的功夫，漫长的却好像多年，心提了起来，在看到皇上没有任何言语，匆匆转身离去之后，心终于重重的砸了下来，无声的下沉，下沉。

屋内，屋外，一片静寂。

光线转变了方向，悄悄消失，温度也好似被抽离，觉得身上无比冰冷。大夏天的，雪晴宫犹如地窖。雪晴宫，雪后的晴天，比下雪时还要寒冷的季节。那一刻，我下定决心，这个转身离去的人，终不再是我的良人。

门外，绿冉的手伸了又回，光影就那么扰乱了我的视线，忽明忽暗，如同容秀川暴雨前的天空，那么的阴暗，而突然划过的闪电，又总会让人心里一颤，多出莫名的害怕与恐惧。

眼睛有些酸涩，心里依稀有些疼。我攥紧了手心，慢慢踱回榻上，这种被忽略被忽视的感觉不好受。只是，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抱怨呢。手微微发颤，身体也不可抑制的冰冷。窗外的蝉鸣声越来越大，让人烦不胜烦。

抓起一个杯子，掷到地上。门外绿冉听到声音，急忙推门入内，”娘娘？”我看她脸上的震惊之色，恍然大悟自己不妥之处。秋叶也随后入内，我忙从榻上起身，一脸吃惊的表情，“绿冉，我刚梦见母亲生病了。”一手轻抚胸口，一手按在榻上。绿冉忙上前扶住我，彼此递了一个眼色，“娘娘，可是又做了思乡的梦？”

我点点头，脸色由于刚才的气愤而显得有些仓惶和苍白，秋叶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只做不见，倒是绿冉有些生气的一手扶住我，一边看向秋叶，“娘娘身体就没大好，还劳烦秋叶请太医前来。”

秋叶赶忙应了，“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还请娘娘稍等片刻。”待秋叶出去后，绿冉扶我重新坐下，又端来一杯茶水，看我喝下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和我说道，“娘娘想来是一路舟车劳顿，又初入宫中，所以才会做噩梦？”

我见她眼中也有询问之色，知她是父亲派来之人，虽然从前没打过交道，但想着宫中总要有个值得信任之人，不如实话实说，看她如何应对，我回道，“只是刚才没睡着。”

想起那才那一幕，心下还有些难受，我握着茶水，口中不语，绿冉果然猜透我的心思，微微叹了一口气，方才说道，“绿冉也觉皇上刚才此举不妥，但是大将军临行前特意叮嘱绿冉，若是娘娘受了气，一定要提醒娘娘，在宫中，要忍。”她施礼后，又为我倒上一杯茶，站立一侧静默不语。

“抽空去问问吧，那个秋叶，是哪宫送来的。”我看向水中的茶叶，叶子的边缘在温水中逐渐舒展。只有太过舒服的环境才会让人丧失警惕性，在最放松的状态下被人吃掉；秋叶眉梢眼角都有着未曾掩饰好的监视意味，我应该感谢她，让我瞬间收起心中的愤怒，隐藏自己的情绪。

绿冉低声应道，“奴婢稍后就去安排。”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一会，秋叶带了一个太医回来，把脉之后，开了些安神的药，只嘱咐我要多多休息。又再次道了谢，散了些银子。秋叶着人去煮药的间歇，我又令绿冉安排下去，准备好沐浴的水。

既是皇上不来，我自不必等待，不如早早安歇了。这北胡的小姐水土不服而生病的事想必绿冉已经传了出去，所以今天我也无需应酬各宫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