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求于郑俨实则威胁郑俨之后,雪晴宫一直相安无事,无人来扰,各宫都忙着准备太后的寿宴。
我忐忑了几日,见无人故意责难,方才放心,安心准备太后的寿辰之礼。
据闻胡太后全家皆是修佛之人,胡太后出生在寒冬腊月的日子,出生那日满院梅花开,异香飘百里,家中人皆以为她有佛根,是以闺名:仙真。
而胡太后自入了宫,掌了权,就对佛教越发痴迷,那永宁寺一建数年,规模日益扩大,构造日益精美。
是以,我让绿冉去宫外找些佛教的小金人,雕塑的越精美越好。再依着左昭仪告知的太后喜好,选了她喜欢的颜色。
一切准备妥当,天公也作美,太后寿辰那日,是个朗朗晴日,寿宴选在显阳殿和太极殿之间的式乾殿。
宫妃坐在上座,呈拱月之状,顶上的两方椅子留给皇上和太后。大臣们依照职位高低,按左右依次排开。此刻,殿内诸人正互相打着招呼,互道寒暄。我向坐于另一侧主位的昭仪颔首。
我看向下首,除了右侧为首的位置空着,其他位置坐满了人,我料定那位置必然留给长乐王。
片刻后,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
众人恭谨的起身。太监竟又是尖着嗓子喊道,“长乐王到,潘充华到。”
我心中一愣,这潘充华真是好大的面子,看向左昭仪,她眼中有欣喜,我顺着视线看过去,心中越发了然。
就算只是短暂的一瞬间,那片刻的如初恋少女一般的热情,我看在眼里,明白在心中,心里更加笃定。这胡昭仪心中有了其他的男子,正是长乐王。
日后若是胡家倒台,她要和元子攸在一起,恐怕很难得到元氏一族的认可,所以才要寻了尔朱氏的帮助吧。
我唇角微微一笑,自古后宫的女人若是不贞,轻则关入冷宫,重则满门超斩。只是如今这朝政被胡太后把持,皇帝只宠爱潘充华一人。这昭仪喜欢上元子攸,不无不可。
只是,我自己呢?是否又要枯老宫中?
太后和皇上缓缓落座,太监拿了一把软榻,在龙椅旁放下,潘充华在上面就坐了。她位份本该低于皇后和昭仪之下,因为皇上的宠爱,得以在位置上和皇后齐平。我看皇后眼中略有妒色,甩了一个不屑的眼神,又堆满笑容的和太后说话。
不管怎样,皇后有太后做依仗,充华有皇上做主。我呢,凭借的是尔朱家族的势力,只是这势力目前还对洛阳望尘莫及。
太后对宫中贵族之女打压的厉害,我只求不受宠,可以得到自保。
正想着,太监又是一声尖锐的嗓音,“柱国大将军到。”
我神思恍惚,似做梦一般看向门口,门外,父亲的脸似旭日初升,无比威严。我听到堂下无数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之后就是各种窃窃私语。
直到听到茶杯打翻的声音,我才惊醒,看向太后,她一脸的不可置信,恼怒的看向皇上,眼中有火气闪动。
而元诩对太后的眼色视若无睹,见父亲走来,竟是站了起身,满面欣喜的看了过去。
父亲跪拜道,“臣尔朱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元诩显的有些急不可待。
父亲骄傲的起身,看向其他人的眼色中有不屑,我望向他,他微微点头示意。
“本宫自己的寿辰,竟是不知柱国大将军前来,本宫还真是孤陋寡闻呢”,太后冷哼一声,挑眉处看向的是皇上。
元诩待要回答,堂下父亲的声音已经响起,“太后久居后宫,皇上为免太后忧心,这种小事岂敢劳烦太后知晓。”
元诩接话道,“是啊,朕体会太后苦心,是以柱国将军入宫一事并没有提前告知。”嘴角却流露得意的笑容。
“那多谢皇帝了,”太后虽恼怒,当着百官的面,却无法发作。
我方才发觉,长乐王座椅一侧不知何时又摆上了新的桌椅,父亲已然安然落座。早有那会看皇帝脸色的宫人倒上茶酒。
“今日,是太后寿辰,我做儿子的首先敬母后一杯,祝母后万寿无疆。”元诩恭敬的说着话,眼神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对这母亲他怕是早就没了任何亲近之意。
“多谢皇帝。”太后冰冷的眼神扫过我,又转向皇上,唇角的笑容不带一丝温度,“还记得我这个母后。”
“儿子又怎能忘记。”元诩针锋相对。
不是不敢忘记,不是不能忘记,而是怎能忘记,这话中的不满意味浓厚。太后掌权十三载,期间还连累皇帝被权臣幽禁,皇帝好不容易刚刚掌权,太后一党作乱,太后又是开始临朝听政,他这个皇帝当的委实憋屈。
眼见当朝两位最高掌权者风云涌动,堂下拥护太后派和拥护皇上派的人也是蠢蠢欲动,四目相对,竟是互有怨怼,堂下气氛也是诡异之极。
我看向堂下,父亲和长乐王互相举杯,谈笑镇定,风度翩翩,举止自若,视他人为无物,心下稍安。看来父亲已经和皇上联手,是以才如此有恃无恐,甚至当着百官的面给太后以颜色看。
太后怒极,眸中竟是闪过危险的信号,转瞬即逝,转头看向另一侧,不再理皇上。
潘充华轻握住皇上的手,皇上以目示意无碍,此举又惹来皇后不满的眼神,碍于在场人众多,皇后压下怒气,头扭向别处。
直到尚宫局的太监高声宣告,“歌舞起。”方才打破殿中的暗流,众人放下心中不耐,欣赏起尚宫局准备的曼妙舞姿。
一曲罢,众人又共同起身,各怀心思的道贺,“吾等祝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倒是颇有万鸟朝凤的景象,甚为壮观。远处,永宁寺的钟声适时响起,钟声经久不绝,108响,以示安乐吉祥。
在这样舒缓的声音中,太后的脸色变得凝重,眼神阴鸷,紧紧握着手腕上的硕大佛珠,嘴角是深深的算计。直到钟声结束,太后哈哈大笑几声,“哈哈,佛佑大魏,佛佑众卿啊。”
众臣落座。皇帝道,“这个年关是我大魏喜上加喜的日子,除了太后寿辰,如今柔然退兵,葛荣斩首,六镇安定,南军溃败,真是天佑我大魏,”他面上志得意满,尤其是见柱国大将军后,他相当于拥有了六镇的兵力,皇上底气更足。
他看向潘外怜,“下个月,朕的孩儿就要出生,若是男孩,直接封为太子。”
此话一出,潘充华一脸喜色,“臣妾谢皇上。”
太后心中不悦,自己成为寿辰上的配角,“皇上,”拉长了的声音如同草原上没腌好的羊肉,让人诸般咀嚼还觉得生硬,“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就得到如此荣耀,怕是大大的不好。”
“天佑大魏,朕是天子,这孩子会得到天子的亲自庇护,这孩子必然长命百岁,母后难道不希望如此吗?”元诩搬出天子威仪,面上却有了怒色,想来是想起自己莫名其妙早夭的那些孩子。
眼看母子间的争执越来越多,皇后却只是冷眼旁观,此刻见太后勃然变色,皇后方施施然轻拉太后衣袖,“母后,今儿是您的寿辰,四海升平,万臣朝贺,这是喜事啊。”
娇媚的睥了皇上一眼,“皇上说这些好事,无非是给太后的寿辰锦上添花,皇上孝敬太后之心,臣妾等自愧不如,倒是算作今日给太后的头一份大礼了。”
又含着淡淡笑意,看向潘外怜,“只是今儿的主角是太后,臣妾祝充华的孩子一切平安,若,真是个龙子,在行决定赏赐就好了,到时候宫中少不得又是一番热闹。皇上觉得可好?”
这番话,既维护了太后和皇上的面子,又等于说明这孩子现在不是太子。果然,此话一戳,太后脸色和缓,“果然是皇后懂皇上的心,”语重心长的抚摸皇后的手,“可惜这么蕙质兰心的孩子,皇上可要好好疼惜才是。”
两相无语,皇上面色阴沉,皇后故作娇羞。太后冷眼看了一眼潘充华,眼露不屑,忽而转了话题,“我大魏目前四海升平,少不了柱国大将军的功劳,这前朝之事皇帝说了算,这后宫就允许我老太婆稍稍做主吧,皇帝既然好事不断,我老太婆就为你再填一件喜事,若是生出来的孩子是龙子,宫中庆祝之时,也封娥嫔为贵妃,你看可好?”
我心中冷笑,这老太婆果然精于算计,面上看提拔我为皇后之下,他人之上,而实际却是为此事接一个前提,就是充华之子是龙子,若是龙女或者出任何的意外,我不仅仅这贵妃之名没有,说不定还会被指为给龙子带来厄运,不仅我不能得到册封,尔朱一家还会因此受到牵连。
我起身,低垂了眉,诚惶诚恐的道,“臣妾多谢太后提携,龙子是天子,与日同辉,臣妾何德何能,自然是不配与日月争辉的。天子之光,灼灼闪耀,护佑大魏。臣妾择他日在得庇佑已是不胜荣华。”
我这话意思有三,一是不当面推辞这册封,驳了太后意思非我所愿;二是太子辉同日月,我这等臣妾之辈分,是影响不了太子的运道的;三一个说,若是这孩子是龙女,我封不上贵妃,是天命所致,也不至于驳了太后和皇帝的面子。
总之,一切的一切,皆归于天命,谁也赖不着我。
太后听后,果然大喜,“娥嫔此话有理,皇上,你看可好?”
皇上不乐于再争斗,点点头,“就依娥嫔所言吧。”
我落座,看向父亲,他露出赞许的表情。长乐王低了头,脸上表情看不清,只看见嘴角噙一抹似是而非的笑,那份笃定倒是有置身事外的清静。我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几眼。
酒水不停,几番下来,朝臣终放松,言语间多了些谈笑,这刻,方觉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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