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西殿。
“父亲。”我内心欣喜,忍不住上前握住父亲的手,一脸的喜悦,“父亲一切可好?女儿很是想念你。”
“哈哈,好,都好。”父亲笑得合不拢嘴,“这都为别人的夫人了,怎么越发像个孩子。”
“女儿往日里天天得见父亲,不知道珍惜家人和乐,如今独自嫁往洛阳,方怀念家中的好,父亲还请允许女儿放肆啦。”我俏皮的吐吐舌,扶着父亲在椅上落座,自己方在另一侧落座。
他听我如此,眼中黯然,叹息一声,“倒是苦了你了。”眉头紧皱,流露不满。
“这宫中吃喝不愁,比在家中的用度还好了不少,父亲大可放心。”我安慰父亲,猛然间又想起,我在宫中的一切他皆知道,想来是感叹我不受皇帝宠爱吧。
我脸色悻悻然,却又打起精神装出开心的模样。
他见我如此,心有不忍,踌躇片刻,似下定决心一般,“小娥,你且放心,待年后必定让你等上主位。”
我苦笑,“父亲,皇上的心若是不再我身上,做得高位又有何用,还不如闲居一角,还能寻个自在快乐。”
他不悦,“我尔朱家的女儿,今时今日,又岂能位居他人之下?”
我一愣,父亲这话说得极为嚣张,我心下不安,劝慰道,“父亲如今已经位极人臣,若是女儿在后宫也居于高位,总会引起他人无谓的猜忌。父亲放心,女儿自会小心应对就是了。”我是担心他,为了家族的荣耀,太过冲动,逼得皇帝对他起了厌恶之心,他们的合作再有变的话后果严重。
我看他脸色阴晴不定,怕是心中对我被皇帝忽视一事有不满,我又忙道,“花无重开日,那潘充华总有一天也会失了宠,父亲放心,皇上年纪还轻,以后女儿总会给皇家诞下皇子,给家族带来荣耀。”
听我如此说,父亲方才脸色和缓,“能如此就好。”
“母亲和弟弟们在家中可好?”
父亲点点头,“一切安好,他们也很挂念你。”
我呼出一口气,“父亲可还是要当心了,太后不喜大权转移,怕是要对我们尔朱家不利。”
“哼”,父亲想起此事就心中有气,“若不是我们的骑兵按兵不动,怕是皇帝也没有勇气撤回这个命令。”
我见父亲眼神阴沉,也就再没问高欢告知郑俨的秘密一事。
“你平日里和长乐王可有走动?”
我奇怪的看向父亲,“女儿深处后宫,平日和长乐王所见不多。父亲怎么想起问这个?”
“哦,”父亲沉思一番方道,“长乐王和尔朱府决定联手,共同辅助皇上,你在宫中若是有事,也可请长乐王出手相助。”
父亲犹豫一番又道,“此事,我本不欲让你知道,只是如今朝野上下风雨欲来,父亲不愿你深陷其中遇到危险,是以提前告知。你却得小心保密。”
我心下感动,这个家中,最关心我的是父亲,“多谢父亲,女儿在宫中会如履薄冰,步步为营的。如今天下不稳,百姓贫苦,都是太后把持朝政造成的。女儿只愿父亲早日帮皇上夺回大权,救天下黎民于水火。”
他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欲言又止,叹气道,“娥儿,生于此世,太过善良并不好。可知人心狡诈。就算是皇帝,若是没有洞悉人心的能力,又岂能摆弄这个天下。”
“娥儿只知道,上位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父亲手下能有那么多能人誓死相随,还不是因为父亲以身作则,做事公允。娥儿相信,真正的能人,只要心系天下,就总会有有一番作为的。”我看着父亲,恭谨的娓娓道来。
父亲摆摆手,“也罢也罢,这些大道理我讲不过你,”他神色肃穆,严肃的对我说,“总之,之后的两个月,洛阳城局势必定有变动,你且当心,若是有难,找人急速通告长乐王或者高欢。”
“女儿知道,多谢父亲。”
他又问了些后宫中人动向,我一一告知。不知不觉,天色向晚,他方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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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嘉福殿。
一身玄色大氅的太后,坐在昏昏烛影中, 散发着鬼魅一般的凌厉气质。对面低了一层的木椅上,一身宫装的皇后,惨白了脸色,眼中是茫然和绝望。
“你要如何?”太后手拿玉锉,磨着左手的指甲,“这潘外怜的孩子马上就要降生了,你这肚子多少年了也没个起色。真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呢,呵呵。”这般粗俗的言语从太后口中说出,不见半分俗气,却只令人觉得如恶魔附体。
“姑母……”,被训斥的女子有些委屈,“皇上不临幸宣光殿,成日里只在暖春阁,我又有何法?”
太后皱了皱眉,神色里颇有些不耐,“皇上不来,你就不能主动前去?就算皇上不来,你又岂能眼睁睁看着那潘外怜有了皇子。”
“姑母”,皇后苦着一张脸,“那潘外怜自打怀孕,再也没出过暖春阁一步,姑母又不是不知,她有皇上旨意,没有皇上陪同,可不参拜后宫任何一人,这样侄女我如何打压。”
“打压,打压,”太后越想越怒,“就你这手段,明相都在你之上,早知当初,还不如扶明相上位。若不是你当年一念之差,我胡氏一族至少还有个皇子。”
皇后心里越发憋屈,“姑母,我才是你亲侄女,那明相心思早也不再我们胡氏的荣华上,那孩子,还不知是谁的野种呢..”
“住嘴。”太后怒拍几案,“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可知此话可是满门超斩之罪。”
皇后住了嘴,却掩饰不住眼角泪水,拿娟帕擦了擦,“姑母,侄女知错了,还请姑母指点,现在侄女该怎么做,才能不让那潘外怜的孩子成为太子。”
太后轻抚手中玉锉子,有些微的疼痛划过手指,冷笑一声,“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计较。”
“是,多谢姑母。”皇后对太后的话自是说一不敢说二,叩首后,方才缓步出门。
待皇后出门,殿内一片安静,却听到衣角飒飒被风吹过的声音,太后温言道,“出来吧。”
一个身穿黑色官服的男子,从殿后帘幕中匆匆走出,竟是从背后环抱住太后,“我的美人,如此劳心,让我看了真是心疼啊。”
太后轻轻一笑,握住那人的手,“这朝堂没个安生的,还是你最听话。”
那男子转了身,在太后椅前跪下了,边抚摸太后的手边说道,“听刚才太后的意思,皇上莫不是要新立储君了?”
太后恩了一声。
郑俨笑道,“就算如此,那小娃儿长大还有好些时日,太后又何须这么早就忧心。”
太后粉面薄怒,“你是不知,皇上竟和尔朱荣勾结,这六镇的叛乱刚定,尔朱荣刚好大权在握,若是他支持皇帝,我看不仅我太后的位置难做,就连胡家,”她看着郑俨的眼神也亦有同情,有暗示,“甚至和我胡家有关联的人,怕是都要受到牵连,皇上被压制太久,若是此番得势,他会怎么应对你们这些人呢。”
“这……”,郑俨眉头紧皱,额上不由的冷汗涔涔,自己乱了宫闱,早是皇上的眼中钉,若不是有太后护着,想必皇上对他连满门超斩的心都有了,若是太后没了权利……
念及此,郑俨一抹额头上汗水,对太后就扣了三个响头,“我的太后啊,你可千万要救奴才一命啊。”
“救,怎么救?”太后心中烦闷,说出的话不由得多了几分不耐。
郑俨心思活络,瞬间计上心来,“太后,不如找个机会,仿照当年元叉王爷的做法,让皇帝禅让,您再从元氏子弟寻个年幼的上台,继续临朝听政。”
太后失笑,“今日非同往日,尔朱荣更不是元叉之辈可比,再说当今皇帝没有失德,又有什么理由让他禅让。”
“既是如此,”郑俨眼眸一转,又是一个计策上心,“可不可以软禁皇帝,对外称生病,太后依旧临朝就是了。”
“唉”,太后叹一口气,凤目中依旧是犹豫不决,“这虽然是个好计谋,可惜皇上已经大了,怕是不会再听我们的。”
郑俨看太后犹豫不决,低垂了眸,眸中闪过杀意,其实有一句话他未曾说出口,若是逼得急了,兔子也是会咬人的。这么想着的瞬间,嘴角扯出阴冷的笑容。
“今儿寿宴,原本想提拔娥嫔为贵妃,想算是送给尔朱将军的大礼,却没想,那丫头竟是看穿我的话,也虚虚实实的给挡了回来,如今回头想想,怕是自娥嫔入宫开始,皇上就已经和着尔朱荣联络上了。”她兀自叹气,“我倒是小瞧了皇帝,也不愧是我胡仙真的儿子啊。”
语气中倒颇有赞同之意。
郑俨心道不妙,幸好刚才的话没有说出口,这太后老太婆心疼儿子,她儿子未必能看在他母亲的份上绕过他,怕是要对他抽筋拨皮了。如此想着,更加坚定了要实行刚才想法的决心。
太后轻笑道,“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无趣的事了,我们走吧。”
看向郑俨的眼中,有媚光飞舞,郑俨心领神会,抬起手,嘴角堆满谄媚的笑容,牵引着太后一步步走向重重帷幕之后。
此际,冬日的风起,那帷幕被吹起,恍如危险的巨口,郑俨眼中无一丝笑意,眸中尽是血色,步步走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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