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元子攸冷着个脸,一脸凝重的望向属下。
“已经按照王爷吩咐,把信件藏在郑俨手下可以找到的地方。”
“很好。这下子太后和皇上恐怕又要争斗一番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被逼急了,到底会不会咬人。”元子攸说的一脸轻松惬意,眼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可是王爷还用利用尔朱将军的势力,如今却把高欢和娥嫔都搭进去,属下不明白这是为何。”侍卫虽然照着元子攸的命令做了, 心中却是有些不解,既是任务完成,就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若是往日里属下多嘴,元子攸必定不悦,而此刻的意气风发,胜券在握,让他有几分想要分享的心情,“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谁知这黄雀身后又是否站着个老鹰?”
“属下懂了,”侍卫一脸的了然。
“说来听听, 你怎么懂了。”元子攸一脸的玩味。
“王爷是想说太后和皇上是螳螂和蝉,柱国将军尔朱荣就是那黄雀,王爷要趁机一举把他们都拿下。”
“呵呵,”元子攸玩味的一笑,摇摇头,“你错了, 我可不是那老鹰,我只是那个贪吃的云雀罢了。”
“王爷是说,柱国将军的实力大过我们,既是如此,又何故……”侍卫想说,既然要避讳将军的实力,又为何打压高欢和娥嫔,若是被将军知道了,王爷和将军的合作怕是不会成功。
“就算他是天上的老鹰,我也要把他拖下战场,和螳螂蝉撕斗一番,如此,我们才有机会和尔朱荣有平起平坐谈判的资格。那娥嫔,本王料想,就算太后有心惩治,皇上也必定出手相救,是不会丢了性命的。”
侍卫心领神会,“属下明白。”
宫中越发平静,自打父亲来了宫中一趟,太后也甚少干预朝政了。元诩意气风发,连着提升了自己的几个亲信,撤了几个太后亲近之人的职。不过,看在太后的面子上, 郑俨依旧是中书舍郎,不负责任何具体事务。
元诩,一步步的开始架空太后权势之路。满朝先帝元老皆一片喜庆,等待着大魏中兴的到来,以承继文帝之治。
宫中不少受压制的妃子,也终觉得扬眉吐气的日子到了,适时的可以为家族带来荣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从永巷经过,就指望和皇上来一场偶遇,如潘贵妃一般得到皇上的青睐。
洛阳城的年味越来越浓,自打过了元旦,这日子天天都是大太阳,虽说是冬日,可有了太阳的照耀,雪晴宫也多了几分温暖,临近过年,大中午的,宫里头竟是无需烧炭了。
宫中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的张罗着,一罐罐盖了红封的屠苏酒从御酒坊搬入宫中宴会之所。尚仪局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紧着尊贵之人的需求先行赶制衣着,而得到朝廷御定的各家绣房更是连夜开工。
而我,越发拘谨,这样平静的表象下,像是隐藏着巨大的暗流,不知道哪一刻就会爆发,我更加小心翼翼的盯着太后和郑俨等人的举动。
而越怕什么,什么就必定出现。
那一日,又是宫中循例拜见太后和皇后的日子。
出了雪晴宫,一片雪花落入眼帘,我喜悦的呼喊,“下雪了。”若是在容秀川,人人巴不得下很多的雪,多的走不动路,就预示明年的草会长的格外丰美。
在风雪中疾行,一入了嘉福殿,就已经觉得气氛很是异常。原本高兴的心沉了下去,仔细的留意着殿中一切。
恭敬的和太后皇后施礼,在椅上落座,看向胡明相,却见她一片高冷,又是一副漠不关心他人的样子。我定了定心,压抑下心中不安。
堂上,皇后眼波流转,“娥嫔,”皇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份幸灾乐祸后的威严,她抖出一封信,“你身为宫嫔,竟是和宫外之人有来往,可知皇妃与他人有染,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我慌忙起身,看向皇后,那信封甚为熟悉,我想起和高欢之间的信件往来,内心很是笃定所有信件已经被烧掉。
“皇后娘娘,娥嫔自嫁入宫中,一直遵守妇道,不敢令家门蒙羞,辜负太后的期望。娘娘所说之事,娥嫔并不知,莫不是有人陷害臣妾,还请娘娘还臣妾一个清白。”我递了个询问的眼色给绿冉,她明了我的意思轻轻点头。
皇后身边的太监把信件接了过来,递于我手中,皇后有些得意的说道,“娥嫔,这是来往的信件,你且看看,可是你和高欢的字迹。”
我心中如重锤撞击一般,高欢,她们竟然知道高欢的名字,此事不妙。我恭谨的接过信件,打开看了,心中更是大吃一惊,那笔迹一眼看过去赫然是我和高欢的字迹。
而其中内容,正是男女相爱所调情之话。我细细读着,一方面是拖延时间,一方面是镇定心神,找出破绽。
果然,只有非常仔细的观察,才会看到极细微不一致的地方。这模仿,已算是出神入化,我皱起眉头。
“娥嫔,你自入了宫,就从未被皇帝临幸,是以起了二心,竟然和宫外之人勾结,秽乱宫廷。”皇后娘娘一脸嫌恶。
我心中暗笑,要说这秽乱宫廷,首要就是胡太后,我轻瞟了太后一眼,却见她微咪了眸子,正冷眼看着。
我心中一震,这里是后宫,太后一人说了算,打起精神,我据理力争。
“皇后娘娘,高大人是臣妾父亲的手下这没错,臣妾嫁往洛阳,一路都是高大人护送,臣妾和高大人是相熟的,只是这字,不是臣妾所写,此人虽然模仿的高明,却还是差了点火候,娘娘若不信,可让臣妾照着写封一模一样的,娘娘自可看出不同,还请娘娘明鉴。”我心中忐忑。
“好,拿纸笔来。”皇后看向我,目中之色咄咄逼人,“待写完字,让尚仪局的人看了,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纸笔拿来的间歇,我连着换了几个心思,看皇后今日之架势,必定早有准备,若是尚仪局得了太后的意思,非要说这字是我所写,我今日是无论如何摆脱不了被人诬陷的局面。
而皇上,远在太极殿,也得不了这消息;绿冉随我入了嘉福殿,也无法外出通传消息。一念及此,额上冷汗涔涔,这可如何是好。
片刻后,纸笔皆拿上来,我握着笔,不知如何下笔,皇后冷笑,“怎么,娥嫔是不知如何写的不像吧,”她眉梢眼角都是置我于死地的模样,“也是,字一旦写惯了, 若是更改又如何容易,就算可以写的不像了, 可是横折撇捺之处总是有个人的影子,尚仪局的人看这个可是最拿手。”
我咬咬牙,下笔抄写一番。写的极为缓慢,不停想着可是有其他法子。
昭仪此刻不停的咳嗽了几声,起身说道,“皇后,太后,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久坐,先行告退。”
我心中大喜,若是她肯出去求了皇帝前来……
“明相,外面风大,不若就在宫里休息休息,小顺子,”太后吩咐着,“去把太医请来嘉福殿,为昭仪把把脉。”
胡明相愣了一下, “是,多谢太后。”转身离去经过我身侧时,快速递我一个眼色,示意我心安。
我回应了然的眼色。心下却暗中盘算着,太后到底对尔朱一族,是惧还是恨,想必两者都有。下笔的手越发的慢了,可是在怎么熬,那字终归是要写完。
“明大人,还请把娥嫔的字和这信上的字对比一下,以鉴是否同一人所写。”皇后温和的看着尚宫局的笔迹鉴定者。
一把年纪的明大人皱着眉,接过两幅字迹,仔细的看着。
我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心思转动,想着太后若是恨极了父亲,必定杀我以泄恨, 少一个皇上和父亲联络的棋子。
可如今太后在朝中不得势,若是真杀了我,必定惹了众怒,给了他人谋反的口实,眼下太后的兵力不过仰仗元澄一些旧人,若是真有人谋反,这些兵力恐怕不足。
我心里略微笃定。
“明大人,如何?”皇后喜滋滋的问着,眼神带着一丝期盼。
我冷眼瞧着皇后,果然还是嫩了点,就算尔朱家和胡家现在势同水火,她也不该把仇恨表现的这么明显。
“这字迹乍看之下,确实是一人所写,”明大人字斟句酌,缓慢的说着。
“乍看?”太后轻抚了茶杯,水气氤氲,她的眼色变幻莫测,让人看不到心思,声音让人如入刀枪剑戟,冰冷的寒光层层闪烁。
明大人不敢说话,仔细的端量着画,我看他眼神飘忽过去,极快的瞥了一眼太后脸色。
老奸巨猾,原来是与不是,都取决于太后的态度。
初入宫,就听说太后的可怕,一直以来慑于太后的威势,加之刻意的躲避,只觉得太后过于嚣张,心狠手辣,威势过人,可刚刚两个问句出口,如地狱幽冥之声,要将人索了命去。
“明大人”,我上前一步,声音温软,嘴角含笑,施礼道,“家母和太后是旧识,多年交好,我这字多是跟家母所学,明大人若是无法鉴别,臣妾斗胆,请太后一阅。”
我低头一跪,“太后,家母曾说,她和太后幼年曾情同姐妹,是以对彼此甚为了解,包括写字的方式,臣妾每字最后一处落笔处皆很轻,而那仿照的人,落笔处则很重,一般人看不出来,相信太后必定能看出来。”
一众人等皆不敢说话。
皇后有些不屑,“北乡公主远嫁多年,太后又岂能记得她的笔迹,娥嫔莫要推脱,明大人鉴定字迹多年,又岂会冤枉你不成?”
我抬头,不理会皇后的挑拨,只是淡然的看向太后,目中有盈盈流光。
太后目光深沉,打量我几番。我神色越发淡然,心中更加笃定,她不会杀了我。若是要杀我,刚才这话就不会是问句。
而她的犹豫,无非是忧心父亲到底会如何相帮皇上,我此番话,打着继母的名义拉近关系,也是暗示她,父亲会给自己留一手,不会赶尽杀绝。就算看在北乡公主,也就是我继母昔日和她的情分上,我们尔朱家也必定不敢对皇家和胡氏一族做的太过。
再一个,我是告诉她,就算父亲和皇上联手,看在母亲的份上,她胡太后地位也不至于太尴尬。母亲,也是胡太后的一根稻草。
太后示意太监,太监把信纸拿到堂上。她低头打量着,不知道的以为她在看笔迹,我却知道,她在思量,是否值得绕我一命还是立刻送我下地狱。
很久,久到我膝盖发麻,久到明大人站立的时候有些轻颤。
“姑母,可是一样?”皇后压着性子,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的问着。
“哈哈,”太后大笑,“果然是有些不同呢。她睥睨明大人,“明大人这是老眼昏花了吗,这么明显的区别都是看不出。”
“臣惶恐,老臣确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轻微之处竟没看出来,还请太后责罚。”明大人摸摸额头的汗水,立马谢罪。
这明大人,倒是会做事,立马顺着太后的意思说道了一番。
我心中舒缓,面上却依旧是淡定无比,指望父亲的威势逃过了多次劫难,不知对以后,是福是祸,如是父亲威望不再,我不敢想象下去,是如那些位份低的世妇一样,被遗忘在一角;还是又会被旧事重提,逃不过这一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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