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有谁能陪谁到最后

双手环胸倚在门口墙边，凌一回头看了房内人一眼，却连连叹气，转而重新看向了身旁人，“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次车祸，洛城表面上好像是受害者，但实际上，那女医生的男朋友被他害死了，还把心脏捐给了他。换做是你，你恨不恨他？”

听到凌一的话，慕子凡先是有些迷茫，再回过神来恍然大悟。

也难怪顾安暖见到他们时那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这么想来，确实不能怪人家。

若换做是他，就算工作职责所在，他可能也做不到这么大度吧。

“真是没想到，我这才离开蓝城两个多月，你们竟然就惹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城哥出车祸那天喝酒酒驾了？这事情警方那边怎么说？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刚才那女医生的男朋友是因为那场车祸死亡的，那城哥岂不是要承担法律责任？根据刑法，这得判多久？！”

“洛城没酒驾，出车祸时，他心脏病犯了。按正常来说，这应该算是不可抗拒因素吧？这种不算是故意伤人，会被判很长时间的刑吗？”

“这说不好，还要看具体情况，我又不是学法律的。”慕子凡摇了摇头，“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最后警局那边怎么说，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安受害者抚家人吗？城哥打算怎么办？那毕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还能怎么办，洛城平时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无非就赔钱呗。”

想到这，二人无奈，相视一眼先后走进了病房。

慕子凡径直来到床边，上下打量床上的人，“城哥，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先别说这些。”洛城紧锁眉头，仿佛除了自己即将要说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不管怎么样，这次事故责任在我，我认。你们俩让人去警局那边看看调查结果怎么样了，不管结果怎么样、法院怎么判，我都接受。她说的对，人都已经死了，钱还有什么用。”

“我看你喝水把脑子给呛坏了吧！”凌一才刚坐到旁边沙发上，听到洛城这话，又猛地弹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判刑的，重者更是要无期或者偿命的！就算这次你不是故意伤人，但如果真是因为你突然发病，那你就是全责！”

洛城却充耳不闻，继续往下说，“还有，我妈那边，先别说。”

凌一自然知道他的顾虑，“放心吧，伯母那边，你刚醒的时候我打过电话报平安了，但跟她说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暂时不让家属陪护，估计还能挡几天吧。洛城，这事可不是小事，你真不打算继续瞒着伯母吗？”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的他，只觉得自己这条命太贵了，快要活不起了……

——

结束了长达十一天没日没夜的工作，顾安暖终于脱掉身上的白大褂。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里，她整个人憔悴了不少，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精神头。如果说看上去像丢了魂似的，也不算夸张。

一个人晃晃荡荡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中，顾安暖竟然走到了‘拾光’门口。

拾光是白曦的甜品店，也算是她的店吧。

这甜品店，还是她们两个上大学的时候，用各自攒了二十年的钱，好不容易开起来的。只不过大学毕业后，顾安暖去当了医生，白曦成了全职老板兼员工。因为是她，顾安暖从来都不担心。

白曦的话，是她最好的闺蜜，也是她除了邵格外唯一的朋友。

她性格比较内敛、戒备心强，不喜欢和人有过多的往来和交谈。但凡能够和她成为朋友的人，一点都是真真正正的朋友。

仰起头望着甜品店门牌，顾安暖忍不住叹气。

在她最失意最无助的时候，她潜意识所想到的地方竟然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家，而是这里。或者说这个世界上，现在也就只有这里，还能够让她感受到一点温暖了吧……

“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白曦送走客人，抬起头正注意到门口的人。

再看到顾安暖，她心里面其实也是有点犹豫的。现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不知道就算自己走上前去了，还能够怎么安慰她。可能她现在，只是需要有个人默默地陪在身边就好。

可是现在这种时候，如果连她都犹豫了，顾安暖怎么办？

想着，她放下手中抹布上前，努力挤出个有些假的笑容，“小暖你来啦！这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邵格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顾安暖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将这话问出口。

邵格出事后，她无法接受这事实，一直借口观察心脏移植手术情况躲在医院，所有后事也就都是白曦一个人在张罗的。

现在想想，直到现在，她似乎都没有好好的和他道过别，说过一句再见，再也不见……

“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紧紧攥住顾安暖的手，白曦抿嘴，抬起头看向她，“小暖，不然……我带你去见见他吧……有些事情，迟早还是要面对的。你这样子，相信邵格知道了，心里面肯定也不会好受的……你还有你的一辈子要走，不能一直停滞不前。”

……

在那样的电影里，一生就这样过去了。比一朵花开，要来的沉重与短暂。

怀抱白菊花束站在邵格的墓碑前，顾安暖满眼泪水，却紧咬住嘴唇，始终没有掉下来一滴，让人看得心疼。

她缓缓俯下身去，将花放到墓碑前，指尖从墓碑深刻着的名字上一下下划过。

白曦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轻拍顾安暖的肩膀，“小暖，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别一个人憋着了，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了，心里面也就会好受一些了。”

顾安暖却努力收回泪水，努力挤出个笑容来，“邵格一定不想看到我为他哭。”

是啊，没有谁能陪谁到最后，在人生的长跑中，总会有人先走，来不及挽留。

也许，一个人要走很长的路，可在经历过生命中无数突如其来的繁华和苍凉后，才会真正变得成熟。

而我们所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是洒脱的说再见、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