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拒恩旨2

第三十二章 拒恩旨2

“免礼。”玄忆仍旧温文尔雅,清澈柔和的声音在我耳边拂过:“既然不是有意打破这盏,就罚去半月的俸碌,调往外庭十日,也算是个惩戒。”

“是,奴才遵旨。”顺公公应声道。

一边紫燕谢恩后,由袭茹带往殿外。

景王的声音随后响起:

“皇上,微臣告辞。”

“皇弟,朕与你说的事,也是为你着想。毕竟身为皇族,这,亦是该尽的职责。”

“皇上,请恕微臣不能遵命,微臣在迎娶王妃时,已许过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玄忆念出这句词时,我的心,分明漏跳了一拍,指尖仿佛还有那日炕前,他紧握手指时的温暖,为何,心里,因这句话,湮起的,却是那寒冷剔骨。

“你该知道,这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于皇族,是不可得的。”

嬴玄忆话里蕴涵的几许深意,我没有去辨别,思绪里充斥的,都是关于景王方才那句断然拒绝的话语,而接下来,嬴玄忆所说的话,却将我的思绪生生地剥离开来,甚至,有一种瞬间的窒息。

“朕看了宗仁府呈上的名册,清远候澹台谨的次女也在此次参选之例,朕的本意就是将她赐于你。”

“微臣断不能遵命!”景王毅然说出这句话,下跪于地。

我品到的却是一份更深的苦涩。

这种涩意轻易地攫住我所有的感知,让我随即有丝缕的惧怕,不过仅是那时的一点点温暖,我何必,要这般念念不忘呢?

恰原来,我的父亲,在周朝仍谋得一官半职,殊不知,这官是否是卖国所换来的呢?

我不愿去想,只是知道,澹台姮,终于,也走上了我昔日走过的路,不过这一次,父亲对她,寄予的厚望,该是远胜于彼时的我。

毕竟,嬴玄忆在父亲心里的位置,绝对不是如青阳慎远般不屑。

所以,父亲更知道,后宫的得宠,之于前朝的斡旋,是何其的重要。

他本是擅长谋划的权臣,归降周朝,又岂会容自己的权势衰败呢?

毕竟,这是他一直孜孜以求的东西,或许,也是他这一辈子,最在意的东西。

强拢回心绪,敛低的眸华瞥到,景王怅然地仍跪于地,不从玄忆的安排。

“朕许你五日时间,再答复朕,退下吧。”玄忆一改柔和的语声,带着帝王的威仪,这刹那,我分明看到,景王低垂的唇边,勾起一道至轻至浅的弧度。

景王躬身退下时,漠然经过我的身侧,我不知道,他的眼里是否看到了我,或许,看到的,不过只是一枚棋子。

就这样,他漠然地走出殿外。

心里,蓦地,蒙起一份失落。

这份失落,那样深,同样,是我史料未及的。

我镇静下心神,甫抬眸,正对上,玄忆若有所思的眼眸。

“你们也都退下。墨瞳,你留下。”

他说出这句话,回身,走入明黄的帘帐内,我忙急走上前,替他掀开帘子。

“伤势可好些了?”走过那明黄的帘帐时,他柔声问。

我低眉敛眸,轻声禀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的伤势已痊愈,奴婢叩谢皇上所赠的伤药。”说罢,我将帘帐放下,俯身,便要叩跪。

他的手在这时扶住我的手臂,力不大,但,我却再跪不下身。

玄忆身上有淡淡的香味,这种香味让人心神淡宁,后来,我才知道,那种香叫龙涎香,是帝王专用的香。

有很多东西,是帝王专有的。

这份专有,在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深远的的沉重。

但此时的我,是无法体味到的。

“既然才痊愈,不必跪了。”他见我立稳身子,松开手,缓缓往前走去,“朕,或许真该把那条禁令废除。”

我没有出声,这样的话,做奴才的,是不能妄言的。

“你不问朕,当初为何会颁那条不近情理的禁令吗?”

“奴婢身份卑贱,在主子面前,即便存疑,也是不能问的。”

我淡淡地道,‘卑贱’,我嚼着这两个字,拢在袖中的手,轻轻地握起。

纵指尖犀冷,我还是握着,似乎惟如此,才有能有些许镇定。

即便,说出的话,言不由衷。

“你真的这么想?”

他的语意里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睿芒,我避过那睿芒,仍淡淡地道:

“皇上,奴婢所说,句句皆出自肺腑。”

“肺腑……”他念着这两个字,止住脚步,道,“朕只想听你说句实话。”

“奴婢对皇上说的话,句句也都是实话。”

实话和假话之间,本就一线之隔,哪怕是假的,倘若强迫自己这么去认为,那么就变成真的了吧。

我一直分不清真假的区别,就如同,年幼时,明明知道,父亲是嫌弃我的,因着母亲的叮咛,我也愿意去相信,澹台谨对我仍是有着父爱的。

这份相信,这份对于谎言的相信,随着深宫的两年,才逐渐瓦崩碎溃。

“你知道吗,朕是天子,亦因此,从朕出生那日开始,就活在谎言之中,纵然,那谎言的初衷是善意的,却生生蹉跎掉,这十年的光阴。待到后来,朕逐渐明白时,有些人,有些事,已不可再得。”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到底是指什么,隐隐,他与我的童年,是有几分相似的,初衷是善意的谎言,临到头,还是要去面对真相揭露时的残忍。

所以,在这一刻,骤然觉得,即便尊傲如他,其实,可能,不过是一千古伤心人。

童年如斯,待到君临天下,又如何呢?

得了天下,所爱的那人,却并不在他身边与之共享,甚至,他为了江山,而不得不去舍弃那一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句话,对于帝王之家,不过,是句笑话。”他的语音骤然转冷,冷冽到,我和他初见时的那晚一样。

“不论景王是否愿意,朕,一定会在本届秀女中,替他指一位侧妃。”

他在我面前说出这句话,难道,他已发现我是景王送进宫中的女子?

侧妃——这两个字却似烙铁一样烫进我的耳中,灼刺的温度让我没有办法忽略它的存在。

我抬起眼眸,正对上他返身望向我的眸华。

那里,明媚若春光的华彩已然消逝。

殿内恢复冷寂的沉默,我们就这样站着,金砖地上的影子延伸处,离得很近,但,我知道,我们的心,还隔得那么的远。

或许,只要彼此愿意后退或者前进一步,这段距离终会缩近。

可,这份缩近,又是否是谁想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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