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沈家有喜

谷地，没有属国没有君主，以村落分部，接壤齐、赵、梁三大国，据说五百年前三国大战，连年十载，各国元气大伤却难分输赢，遂签订和谐共处之约，各自退兵。而病残无力回国者，就留在了这里，数百年来繁衍生息，逐渐人丁兴旺，但谁也说不清自己是哪一国的人，便自称野谷族人。

因无国无制，且为三国交通要塞，百年前开始有人往来，并以此为通商贸易之地，然三国之人均视落后的野谷族人为蛮夷，任意凌辱杀戮，野谷族人为活性命不得不投身三国各大商贾官宦门下为奴，以求一丝庇护。

如此，这些本继承三国血统却被遗弃的人，一步步失去赖以生存的谷地，一步步沦落为奴族。

“桑桑你记着，要时时刻刻跟在你姐姐身边，红盖子千万不能掀起来，不然不吉利。”齐国商贾沈政仲的府里，锣鼓喧啸，热闹非凡，此刻绫罗裹身的沈夫人正拉着小女儿沈桑桑千叮咛万嘱咐，“到了你大伯家里，万事小心，他们看不起我们商贾身份，你父亲答应柔之嫁过去，也是图你大伯松口让我们认祖归宗……”

今日，大小姐沈柔之出阁，只是沈小姐不是在谷地嫁入哪一家，而是代表沈家嫁回齐国都城，给户部尚书萧铮的公子做妾，而促成这门婚事的，便是沈夫人口中的大伯，远在都城为官的沈家继承人沈政伯。

“桑桑记住了，夫人都说八百遍了。”桑桑笑眯眯地回答。

二八年华的她虽没有姐姐生得纤柔如玉，然眉目清明、灵气十足，是个极讨人喜欢的小姑娘。今次她作为妹妹为姐姐送嫁，要陪着沈柔之一直到齐国都城，而据说沈政伯的意思也是想看看桑桑的品貌，若是合适，便改日将她许配别家做妾。

当年因执意从商而被家族驱逐的沈政仲，知天命之年后便开始怀念家乡，盼望死后能重回沈家祠堂，如今大哥给他机会，只是要让两个女儿出嫁为妾，他觉得很值。

本来，女儿若在谷地婚配，也只能嫁给商人做妻，商贾身份家的女孩儿若与官宦婚配，永远只能是妾，所以沈政仲并不觉得孩子委屈，彼时大哥来函，即刻就回函答应了。

“夫人，吉时到了，老爷催轿呢。”忽而有小丫头跑来禀报。

沈夫人一听说，顿时热泪涌出，跑回女儿的屋子搂着她大哭，几位姬妾在旁劝说，好久才将母女分离。

桑桑搀扶姐姐向夫人和各位姨娘行礼辞别，二姨太秦氏握了桑桑的手说：“这些年姐姐和我们都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桑桑你务必照顾好柔之，自己也诸多小心。若留在齐国嫁人，多年后老爷迁回故里，我们总能相见。若大老爷他不喜欢你，就早早回家来。”

沈夫人也道：“孩子，记着二姨娘的话，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沈家的二小姐。”

桑桑连声答应，本还把持着没哭的她，也忍不住落了几滴泪。后来外头催得紧，沈夫人怕老爷生气，再不敢担搁，忙将两个女儿送出来。

桑桑又扶着姐姐向父亲行礼，素来冷漠的父亲什么也没说，催着柔之就上轿。然桑桑要上车时，沈政仲却跟了过来，将一枚玉镯套在了桑桑的手腕上，低声说：“这是你娘的东西，带着防身。”

桑桑心里一痛，默默答应了。

十年前，桑桑无父无母，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将自己送入沈家做小丫头的人伢子叫她桑桑，后来被沈政仲和三姨太认作女儿后，才有了姓。只是自己终究是世人眼里低贱的野谷族人，沈政仲再怎么宠爱三姨太，也没有答应让桑桑改名和姐姐一样从一个“之”字，似乎是为了区分桑桑的身份，也似乎是另有原因。

所以，齐国都城的大伯说要看看桑桑的品貌，也是嫌弃她的血统，总认为野谷族的人野蛮低贱。

可桑桑心里很明白，他们野谷族人身上流着纯正的三国血统，即便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国，可他们不低贱不卑微，当年从暴徒手中救下三姨太，被认作沈府小姐后，她就暗暗在心里许下宏愿，此生势必要为实现愿望而努力。

车轮滚滚，很快驶离了沈府，鞭炮锣鼓再也听不见，耳根终于清静时，柔之对妹妹说：“如果到时候大伯将你也送入萧府，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桑桑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坚毅地对姐姐说：“姐姐，我不要做妾，我要嫁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