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放假

世上任何事情都不可能风过无痕。放完假回去上课的叶然然从表面上看是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变得喜欢发呆了。期考临近，学习变得紧张了，再加上男友杨天磊的时间越来越宝贵，他们相处的时间反而更少了，她只好就把多数精力放在学习上。

好友秦逸尘履行他的诺言，常常在课余时间拉然然去练车。说起来真惭愧，第一天练车，紧张的她为了躲一条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小狗把车给开进了路边的深沟里。幸好沟里没水，两个人也没受伤，不过却为了等拖车他们在风雪里站了一个多小时。原本干冷少雪的S市，那天的雪下得格外大，似乎老天嫌她还不够衰，再在她的衰运添一笔。

日子在紧张又空虚间度过，叶然然迎来了终考，以她良好的基础和还算灵通的大脑，当然不会担心通不过。而且在秦逸尘锲而不舍兼豁上陪了夫人又折兵地督促下，科三也顺利通过了，只等领驾照了。

放假之后，叶然然几乎是无所事事。春节将近，学生们都急匆匆地赶回家了，咖啡厅自然也就暂时关门歇业了。

安雅晴本来是想假期留下来陪她，可是然然觉得她是家里的独女，春节这么重要的节，她应该回去陪她爸妈，就硬赶她走了。秦耀尘放了假一心一意地去陪他妈妈，只剩下秦逸尘，会常常想起她，想约她出去玩儿。可是考虑到他那个疯劲儿跟自己不太合拍，叶然然就都拒绝了。

还好新年临近，房东王妈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叶然然可以帮帮手。虽然没有多少客人会上门，必要的东西还是要准备些的。忙起来的时候还好说，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可是一闲下来，她就百无聊赖，倍感失落。

平叔过来送了些过年的东西，王妈跟他客气了一番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平叔问然然：“今年打算怎么过？”

叶然然苦笑着摇头，她一个人在外地，老家的亲人早都不来往了，这样的春节她已经过过不止一个了。看着人家全家人高高兴兴地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团团圆圆，免不了会想起自己的身世，所以她最怕过节了。

“那然然今年跟我一起过吧。”平叔提议。

叶然然当然很想跟平叔一起过年，还可以见到杨天磊，可是一想到他四叔冷漠严肃的脸，困难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平叔不解地问：“难道然然不想见到天磊？你已经多久没见过他了？”

“从放了假就没见过。”叶然然失落地说，其实没放假之前他们也很少见面了。

“那不是快一周没见了？”平叔说：“难道然然就不想天磊吗？”

想又能怎么样？叶然然低着头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还好吗？”

“他现在整天忙，我一天都跟他说不上十句话。”平叔报怨地说：“估计今年这爷俩又没法在家里过年了，只剩下我一个，所以然然来陪我吧。”

“有这么忙吗？”叶然然惊讶地问。

“越过年过忙啊！公司要到三十才放假，上上下下的关系都要打理，还有员工忙了一年了，总要有所表示。外面的一些关系当然也不能冷落了。这几天除了开会就是聚会，天磊每天回来一身的烟气酒味。”平叔心疼地皱起眉头说，外人看着有钱人是怎么样的风光，其实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无奈。

“那他四叔呢？”叶然然听到这些更加心疼，忍不住问。

平叔说：“会长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他现在在慢慢把公司的事移交给天磊。”所以杨天磊才会这么忙，虽然公司的事他接手很快，表面上也没有异常，可是他四叔的病情仍然牵动着他的心，公事的繁忙和感情的折磨同时压在他肩上，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叶然然能够感同身受，可是她除了心疼之外什么也做不了，恨恨地说：“我真没用，什么也帮不上他？”

听了她的话，平叔不知道转了什么心思，问：“然然真相帮天磊吗？”

“当然！可是我什么也不会做，帮不了他。”叶然然泄气地说。

平叔暗自盘算了着什么，说：“那然然就来跟我一起过年，在那边陪我几天，你就可以看到天磊了，也算帮他了。”

这算哪门子的帮忙啊？叶然然觉得平叔有些的道理简直讲不通，不过借机能见到杨天磊倒是真的，犹豫地说：“可是……撇下王妈一个人……”也不太好吧？她儿子今年刚刚没了，她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

然然的善良真是让平叔无话可说了，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面面俱到的结果是面面不到。“这样吧，我们可以跟王妈商量一下，大家一起过。”平叔想着尽量能照顾面大一些。

叶然然可不敢奢望这种大团圆，因为她明白王妈的脾气跟自己有些相似，不愿沾光，更怕人瞧不起，这正是所谓的“穷人的自尊”吧？

正如叶然然所料想的那样，王妈没有同意平叔的抗议，倒是极力劝然然过去过年，看然然还担心自己，就说自己一个人习惯了。

叶然然看她这么坚持，也不好过分勉强，平叔也劝她说应该给王妈留着时间和空间，唯一的亲人不在了，她当然会伤心难过，有外人在反而让她不能尽情地发泄，憋在心里更难受。

叶然然就采纳了平叔的意见，在除夕那天由平叔过来接她过去过年。

平叔把然然接到杨天磊四叔住的房子，位于市中心可以说是最高的建筑物了。复式结构的房子是精美而独具特色的装修，现代气息之中又包含着几分古典文化味。走进去感觉象是走进了宫殿，如临梦境。

叶然然觉得自己变成了童话里进入梦境的爱丽丝，傻傻地站着不知所措。呆呆地抬头望去，客厅是直通二楼顶的，顶上挂着精美而又巨大的吊灯，从下面能看到二楼部分的空间。客厅一面是扇大玻璃窗，采光非常好，从位于十六楼的高度透过窗子望下去有种眩晕的感觉。

“然然，坐啊！”平叔热情地招呼她：“我去给你拿果汁。”

“平叔别忙了，我不渴。”叶然然想要拉住他，可他已经快一步地进了厨房。她只能无措地独自一个人站着，反正她自认没见过大场面。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叶然然转身去看时，就看到一个四十出头戴眼睛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从楼上走下来，她觉得他有些面熟，可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她在认人方面有些迟钝。

“你好。”那中年人主动热情地冲她打招呼。

叶然然赶紧冲他笑笑，说：“您好！”听声音就更耳熟了。

那中年人笑了，没有丝毫轻视的意思，问：“你不认得我了？”

叶然然窘迫地咬紧嘴唇，觉得很不好意思，人家认出了自己，自己却想不起对方，是挺尴尬的。

“他是陈医生。”平叔正好拿了果汁回来，给然然介绍。

叶然然这才恍然大悟，上次杨天磊受伤时，陈医生替他治疗过，不过当时她的心全放在杨天磊身上，又加上初次见到杨天磊的四叔，又紧张又忐忑，当然也就没多注意他，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说：“对不起。”

“可以理解。”陈医生和蔼地笑着说，只是看杨天磊对她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女孩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了，而情人的眼睛里是看不到其他人的。

叶然然听得出他话中另有含义，脸颊上染上一层绯红，然后象是为自己解围似地问：“陈医生也住在这里吗？”

“是啊。我是会长的家庭医生，当然要随时跟踪观察。”陈医生说。

“哦。”叶然然应了声，看着平叔不满地说：“那平叔为什么骗我说他只有一个人？有陈医生在，你们可以一起过年啊。”

“当然不同，因为我是外人嘛。”陈医生温和地笑着说，看得出他是个和善、细心又容易相处的人。

“别站着啦，过来坐下说话。”平叔拉着叶然然坐到真皮沙发里，把果汁递给她。

叶然然捧着被热果汁熨热的杯子，不习惯呆在这种豪华高档的地方，不安地扭扭身子，问：“平叔，杨天磊也住在这里吗？”其实她想问的是杨天磊这会儿在不在？只是在陈医生面前不好意思问得这么直白。

“为了方便跟会长处理公司的事，这一阵他都住在这儿，他的房间在楼上，要不要去看看？”平叔指指楼梯。

“不要了。”叶然然摇头，男生的房间她怎么好随便进去看。在别墅时另当别论，至少在那里她不会象现在这么拘束。

“他不在，一早就跟会长去公司了。”陈医生说，带着隐约的笑的眼睛好象x光一样能透视人心。

“哦。”叶然然局促地轻声说，自己的心事就这么容易被人看穿吗？

“别管他了，他现在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忙得快把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平叔一脸不满地报怨，然后兴奋地问叶然然：“今天过年，然然想吃什么好吃的，告诉平叔，平叔去给你做。”

叶然然皱着眉头想了又想，过年在她的大脑里没有概念。以前小的时候在老家，过年是非常热闹的，也有很多讲究，可惜她是被冷漠被遗忘的人，年纪小不能干活时，就被安排到角落里，亲戚顶多端给她一些饭菜让她自己吃。后来渐渐大了，能干活了，就被安排许多事做，根本没有时间体会过年的快乐。再后来她一个人了，因为害怕这种节日勾起伤心事，她都是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故意忽略外面那些喧闹的欢笑声。所以在小孩子记忆里最开心最期盼的新年，在她这里只有抹不去的伤痛。现在平叔这样问她，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