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酒醒

第四章 酒醒

“你四叔亲自教你吗?你没有去学校上学?”叶然然问。

“没有户口,没有身份,是很难办理入学手续的。”杨天磊说。

“那你的户口呢?”叶然然傻傻地问。

“当然是在当时的家里。”杨天磊说:“难道谁跑路带着户口本的吗?”这丫头的脑袋真是生锈了。

叶然然一下子清醒过来,自知问了很愚蠢的问题,可是接二连三的问题又冒了出来:“那你后来怎么又上的科大?又怎么会改名换姓?”

“那是后来四叔带着我过继给了他一个远房的亲戚,才有了这个身份。”杨天磊耐心地给她解答,不说清楚,她心里总会系个疙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哦。”叶然然傻傻地答应了声,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许多念头,然后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收养是有立法规定的,而且还要去民政局办理手续,也很麻烦的。”她这个法律系也不是白读的。

“有钱好办事,四叔也有他的关系网,而且下面的县城有些条件是比较宽松的。”杨天磊不以为然地说。

“那要是有人存心去查的话,还是可以查得出你的身份的。”叶然然猜测着这种可能。

“谎言从说出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被戳破的一天。”杨天磊说:“谁来戳破,何时戳破就看人了。”

“那要是秦天羽呢?”叶然然再天真也不会想不到等到秦天羽被整得惨兮兮之后会善罢甘休,短短几次接触,她知道他也不是简直的人物。

“他顶多也只是怀疑,因为杨天磊和董承宣是两条线。”杨天磊倒是不怎么担心,等到秦天羽怀疑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什么意思?”叶然然听不懂。

“杨天磊的档案是完整的,他查不出什么问题。而从董承宣查的话,他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杨天磊平淡地说。

可是叶然然却忍不住全身战栗,吃惊地问:“什么意思?”

“当年我和四叔坐的那辆长途车在半路发生了交通事故,全车无一幸存,到现在还有失踪人口没有找到。”杨天磊的语气象是在讲述一个跟自己无关的故事。

虽然他活生生地在眼前,可是叶然然还是怕得心都颤抖了,抓住他的手的手心里全是湿冷的汗。

“没事儿,我不是活得好好的。”杨天磊看她吓得脸都白了,轻声说。

叶然然紧紧抱住他的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问:“那你们是怎么逃过的?”

“还要庆幸那天我不舒服闹肚子,半路下来上厕所时,那长途车司机连人数也没清点就开走了,我和四叔就这样跟死神擦肩而过。”杨天磊说。

叶然然真要感激那个冥冥之中主宰这一切的神明了,要不是这小小的意外,她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可是我和四叔的行礼却全在车上,所以才变得身无分文。”杨天磊继续说,事后他们听说了这件事,本来可以去把行礼取回来,可是四叔担心这场意外是有蓄谋的阴谋,就没有去取,所以他们也被列进死亡失踪人口的名单里。

叶然然百感交集地说:“你吃了这么多苦,为什么后来还要去自讨苦吃?”她指的是“魔鬼训练营”。

“就因为吃过太多苦,所以才不甘心就这么算了,总想为过去遭遇的不公平讨回个说法。”杨天磊说。

为了以前吃过的苦再去更多的苦,这是不是个恶性循环的过程?叶然然真不知道这种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可是真值得吗?”她心痛地问:“还可以有别的办法的,没必要非去那种地方受苦,留下一辈子都抹不去的痛苦!”

杨天磊轻笑:“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我当时想要的只是一种经历,有了那样的经历就再没有困难能阻挡我了。而且开始是很苦,不过苦和乐是相依相生的。磨练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意志。我在那里懂得了一个道理:只要我还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可是……”叶然然仍然在意,想着他身上的那些伤疤,已经变成永久的烙印了。

“说到吃苦也不只是我一个人。这些年你吃的苦还少吗?”杨天磊说。

“我这些算什么?”叶然然撇撇嘴,跟他一比差太多了。

“是吗?”杨天磊问:“可是我却一直很内疚没能好好照顾你。拼命打工、省吃俭用、被人欺负、去住地下室,还有害怕的时候没人陪,生病的时候没人问,难过的时候……”

叶然然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不管以前吃过多少苦,能有今天她觉得都值得了。痛苦是短暂的,而快乐永存。这应该是乐观的人共同的观点。“不要说,那些都过去了。”过去真的犹如一本日历,翻过去就已经没有了再去翻动的欲望了。再回首,只留下一片淡淡朦胧的感觉。

杨天磊抓下她的手,凑到嘴唇上轻轻摩挲着。

手背上传来的柔软温暖让叶然然有种莫名的悸动,她抬起另一只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这个动作杨天磊常常会对她做,她却是第一次有这种举动。他的头发有些粗硬但是顺滑,手指插进了发丝间,滑滑地滑过指尖指缝,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没有其他想法,她只想能抚慰他伤痕累累的心。

杨天磊没有动,只是抬眼注视着她,女性的柔情象丝丝春雨滴进他久已干涸的心田,他贪婪地吸取着。

女性应该生来就具有母性的慈爱。现在的杨天磊在叶然然眼里好象缩小回去变成了小孩子,这一刹那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手轻轻从头发滑到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轻轻责备:“不要再吃苦,也不要为了我跟人翻脸。”她又想起他跟他四叔翻脸的事说:“你四叔为了你真的不容易,你不趁现在好报答他,以后会后悔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人世最大的悲哀!

“我知道。”杨天磊轻轻回答,其实从小到大他从没有真正违抗过四叔,也很少冲四叔发脾气,只有那次是个例外。“其实当年的事跟四叔根本没有关系,可是他却把我当成他的责任,照顾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一句怨言。我要报仇,需要充实自己的实力,逼得四叔不得不拼命赚钱,不但抛弃了自己的幸福,还累出了一身的病。四叔为我付出太多了,我怕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他动情地说,眼睛有些热,可惜四叔的时间不多了。

“杨天磊。”叶然然也被这份伤感感染,眼睛有些发涩:“他是真心对你好,所以你的心他会明白的。”

杨天磊整理了一下情绪,说:“其实你没必要害怕四叔。你别只看四叔表情冷漠,那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面部肌肉已经慢慢僵硬了。”

“那四叔得的是什么病啊?”叶然然忍不住问,忽略了自己的措辞。

“帕金森综合症。”杨天磊语气有些沉重。

这个病叶然然只有耳闻,并不是太了解,似乎是没有特效的治疗方法,她担心地低叫:“杨天磊!”要劝他又不知道怎么说。

杨天磊却冲她笑了笑,说“四叔其实并不难相处,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已,所以你不用紧张。”

这道理她当然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不紧张是另一回事。想了想,叶然然嘲笑他:“还说我,你在你四叔面前不是也紧张?”明显得话也少了。

“不是紧张。是因为我和四叔是同样的人。”杨天磊直言不讳,在然然面前他没有隐私。

叶然然能够真切体会到他对自己完全袒露的真心,深深感动着。

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喁喁私语,杨文强就坐在二楼小客厅的软椅上。平叔坐在他对面,为他沏着茶。从这里能看到楼下客厅,平叔一直笑得很开心,对杨文强说:“会长,你看看这两个孩子多恩爱!哎哟,我都巴不得赶紧给他们办婚礼了,以后家里就不会再冷冷清清的了。”

杨文强随着摇椅慢慢晃动,脸上仍然没有太多表情,感喟至深地说:“老平,我们都老了!想想年轻时的那些雄心壮志,都觉得可笑。人啊,只有到了真正要走的时候才明白自己追求的东西多不值得,而放弃的东西又多珍贵。”

“会长,你可不能说丧气话。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亲眼看着天磊将来过上幸福的日子吗?你可是从没有说话不算数过。”平叔的心里一阵难受。

“老伙计,我看不到的,你一定要替我看。看着这两个孩子好好的。”杨文强说,昏黄的眼睛里流露出对世间的留恋。如果他还对这个世界有留恋的话,就是下面那两个孩子了。

“会长,你会好起来的!”平叔鼓舞地说:“人家说这病跟心情有关系,心情好了,病就好了。”

杨文强脸上露出个似有若无的笑容,缓缓闭上眼睛,说:“我累了,是到了要好好休息休息的时候了。”

一话双关,平叔不知道他哪一层意思更深一些。看他闭目养神,也就不打搅他,只是把他盖在腿上的毯子掖了掖。

开通会员,免费阅读本书!
下一章
上一章  | 目录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

不再提醒

我知道了

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