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死月之下

仅仅一剑，一座房屋便被拦腰斩断。这……就是深渊恶魔的实力吗？

虽然房屋有着年久失修的嫌疑，但怎么说也是砖瓦水泥混合起来的产物，仅仅一刀就将其轰烂，需要多大的力量？再看看蒙达克尔，毁灭了一幢房屋的他，显然还是游刃有余的。没有任何的停顿，将大剑高举过头顶，双手握着剑柄，做出一副能够粉碎任何物体的架势。当然，在场的所有人在看过他轻描淡写的一剑之后，都相信粉碎任何物体，不单单只是架势做得到。所以，也就不由得为房屋之中，那个冰蓝色调的少年捏了一把汗。

莫呢，在失算落到房间之中后，还没来得及站稳身体，就被凌空而降的碎石瓦砾弄得措手不及，好在落地时候的蜷曲让他避开了蒙达克尔刚刚威力十足的一剑。不过，弥漫的烟雾让他看不清蒙达克尔当前的动作，那么他还会这么好运下去吗？

“这个家伙……”莫吐了一口，将嘴里的沙土吐出，并伸出手在头发上拨弄着。猛的，他全身的动作全部都停了下来，这个残破的房间内，只剩下他的喃喃自语：“如果是我，一击没有得手的话，那我会毫不犹豫的接上第二刀，那也就是说……”

考虑到这一点，莫迅速的向侧前方翻滚而去。随之，一道燃火的大剑毫无预兆的劈在了刚刚他站立的地方，凌厉的剑气夹杂着灼热的火焰，所到之处的任何东西全部都化为了灰烬。而远看的话，这个已经缺了上半部分的房屋，再次从中间一分为二了。好在坚固程度还是不错的，所以这个房屋依旧坚强地站着，但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再一次没有得手，这柄燃火的大剑似乎带着一些落寞，被从房屋的凹痕中抽离而去。看着大剑留下的恐怖沟壑，莫有些后怕的长出一口气。不过随即，他的眼神就变得凌厉，自从出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将他逼迫到如此灰头土脸的境地。以着莫身为一个天才的心高气傲，自然无法忍受这一次的经历。

抬起头，透过弥漫的烟尘，莫的眼神定格在了烟尘后面的蒙达克尔身上。右手，也按住了剑柄，淡淡开口：“深渊恶魔吗？我可是一点都不怕你。”

有些奇怪，莫竟然选择了用剑去讨回自己的尊严，而不是一贯擅长的魔法。难道，是因为蒙达克尔的剑让他落得如此境地，所以一定要以牙还牙？还是，莫其实擅长的并不是魔法，而是剑技？说真的，这个一贯淡然的少年，让我有了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事实上，看不透的，又何止是莫一人呢？就比方说现在这个奔跑于死亡峡谷之中的鲜橙色调的少年。瘦弱的背影，已经在这条路上起伏很久了吧。可是看他的动作，却没有一丁点的受到疲惫困扰的感觉，依旧是那么的流畅。如果仅仅这样，那也不过就是他体力很好，马拉松的种子选手。可是，真正让我看不透的，是在少年不断追逐的过程中，前方竟然隐隐的传来了淡淡的马蹄声。难道，他的速度能比拟，甚至超越骑士的战马？

果然，在背影继续起伏了一阵子之后，一个小幅度跳跃的黑点，已经出现在了少年视线的尽头位置，而且有着慢慢变大的趋势。再看少年，依旧流畅如之前的状态，只是胸口的起伏程度，相比正常的时候略微急躁而已。表情，却是异常的坚毅与冷漠。

黑骑士，你做了一个有生以来做大的错误决定。

心中这么说着，少年的步伐再次加快，直至视野中可以依稀看到前方那匹黑马的背上，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前面，似乎挂着一道白色，少年的步伐才回到了刚刚的频率。他知道，那个黑影只能是黑骑士，而挂着的白色物体，也只能是趴在马背上颠簸的沙加。而且，他也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冒冒然追下去，非但拯救沙加会变得极其困难之外，还会对沙加造成不必要的危险。

于是，少年就保持着这个他能够看到前方黑骑士，但是黑骑士又不能轻松发现他的这个距离，跟在黑骑士身后奔跑着。如果，黑骑士一直跑到天亮怎么办？他也能跟到天亮么？不，他做不到，但他相信黑骑士也不会这么做。从入夜到黑骑士的出现，时间上相差并不多。也就是说，黑骑士在这附近一定有一个类似于据点的存在。只需要跟到那里，那他就能够出手拯救沙加，并斩杀黑骑士了。

说实话，一个在经历了悲剧之后依旧能够保持冷漠的人不算特别可怕；一个心思缜密到了几乎不会犯下任何错误，甚至失误的人也不算特别可怕。但，如果两者结合，一个经历了悲剧之后依旧保持冷漠，但同时心思又极其缜密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怕。就像这个少年，狂怒之中的他并没有因此失去理智，甚至心思都没有紊乱，依旧能够从容冷静的分析出上面的结论就是证明。那么对于黑骑士来说，他很不幸的遇到了一个真正可怕的对手。

而黑骑士呢，显然还不知道自己的背后已经被这么一个可怕的家伙盯上，驱马奔跑的过程中，时不时的将目光移到自己前面掠夺来的，只穿着睡衣的完美少女的身上。因为没有实体的缘故，所以即便昏迷中的沙加现在确实十分的引人犯罪，但黑骑士至少不会做出一些我们都想象得到的龌龊之事来。当然了，也不是说他高尚，因为他要做出一些我们想象不到的龌龊之事。

“完美至极。”

黑骑士，在盯了沙加许久之后，只说出这么一句云里雾里的话。说的是沙加的外貌，还是他掠夺沙加的行动，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我们不知道。不过我想很快就有答案了，因为在黑骑士的前方，已经可以依稀的看到一个类似于废弃的建筑。这里，多半就是刚刚少年推测出的，黑骑士的据点了吧。

不久之后，后方的少年也看到了这个建筑。黑骑士，以及掠夺来的沙加，就消失在这个建筑之内。大口喘着气，少年双手扶着膝盖平缓自己急促的心跳。再怎么说，这足足有二十分钟的狂奔也不能做到呼吸不乱的地步吧。加上，目的地近在眼前，心情也多少有些激动。所以，少年才需要这样安抚一下暴躁的胸腔。

过了最多一分钟，少年的呼吸已经完全平稳下来。如此可怕的恢复能力，如果黑骑士能看到的话我想他会对自己的举动有所顾忌了。深吸一口气，少年走向了那幢废弃的建筑，没有任何的犹豫。在少年消失于建筑之前，他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不用怕，我来救你了。”

……

再看冒险公会这边，狂Xing大发的蒙达克尔在挥舞着大剑将面前房屋破坏的面目全非之后，似乎还不够复仇的快感，索Xing像马一样扬起四条腿中的前两条，对着破败的房屋残骸一阵令人发指的践踏。灰尘，如同涌泉一样一阵阵的向周围扩散，而那房屋，已经完全没有了一个房屋的样貌。在这期间，包括蒙达克尔在内，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到从里面逃出来一个冰蓝色调的身影。

直到，踩着一地瓦砾的蒙达克尔，完全感觉不出这里曾经存在过一个房屋之后，他才停下了自己狂暴的举动。那个人类小子，自己所顾忌的冰系魔法师，已经在这一堆残骸之下，也成残骸了吧。想到这里，蒙达克尔的嘴角拉起一个难看的，狰狞的笑容。转过头，将凶狠的目光放在身后瞠目结舌的其他人类身上。作为自己重生的祭品，这些家伙的分量似乎有点不足，不过聊胜于无吧。

于是，蒙达克尔踩着在他看来及其优雅的步伐，从残骸中走出，一步步的靠近呆若木鸡的人类佣兵们。燃火的大剑，缓缓地在他手中挥动着，上面变幻着的火焰，似乎勾勒出佣兵们死亡的形状。

“快！快跑！跑到冒险公会去！”反应最快的一个佣兵，用颤抖的声线喊了这么一句话，惊醒了所有呆滞的人。霎时间，四散的佣兵们便有了一个相同的目的地。不论冒险公会是否具有能够阻挡深渊恶魔的功能，至少现在来说，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看上去那么不可一世的蓝发少年，竟然在蒙达克尔手里如此的弱不经风；而且同样实力的橙发少年，却也在蒙达克尔复活之后就消失了踪影。似乎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看着他们狼狈的跑进了他们认识中的庇护所，蒙达克尔倒也表现的很从容。迈着优雅的猫步，将目标放在这里唯一一座比自己高的建筑上面，蒙达克尔颇为得意的摇头晃脑着。此时的他，就像捉到老鼠的猫。并不着急着去吃掉猎物，要看着恐惧在猎物眼中一点点漫延，然后崩溃，这才能得到最大的满足。

事实上，蒙达克尔的目的达到了，缓慢的可以说在踱步的他，确实给冒险公会里面的佣兵们，造成了心理上极大的恐慌。看着恐惧之意从他们大脑溢出，颤抖着他们的四肢，并扭曲着他们的表情，蒙达克尔感到了这次来到人间界的第一次的满意。这一回，没人来捣乱了吧？这么想着，蒙达克尔表现得更为放肆，却又从容了。

突然，冒险公会的灯亮了，虽然微弱，但足以着凉瑟瑟发抖的佣兵。转过头，他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红袍，高举着法杖的拉克维托。就是他点亮了冒险公会的灯，当然也是他唤醒了外面那头狰狞的怪物。

看到他之后，佣兵们的想法只有一个：如果不是这个老东西，那外面应该会很宁静。

拉克维托的脸上，挂着愧疚的神色，苦涩的开口：“因为我连累大家了，对不起。”

一句话，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么一个倔强的老头，竟然道歉了。

“我不奢求你们能继续和我对抗恶魔，这是我的战斗。但我希望你们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疏散这里的群众。以你们的力量，保护他们在死亡峡谷之外度过一个夜晚应该不是问题。”

言下之意，拉克维托似乎要独自迎战蒙达克尔。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还有这样壮烈的豪情，也真少见了，至少他敢于承担自己的错误。这句话，也唤醒了佣兵们体内的热血，投身于这个职业，他们就没想过自己能有幸善终。不就是一死，无可避免。但至少能够选择，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

“你个老头子魔法师，缺少了我的保护能活多久？”

说话的是汤姆，或许是出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原因，这个自从出场就讨人厌的佣兵，此时也变得大义凛然了一些。当然了，作为一个佣兵，他只能以他惯用的粗俗来表现自己的壮烈了。

“我还想为死去的同伴报仇呢。”

“拼命嘛，谁不会，也轮到我们做点贡献了。”

“逃走？看不起谁呢？”

……

众说纷纭，而且语气也都不善。不过，这次拉克维托感受到的，却是满满的感动。人类就是这么一种奇怪的生物，内讧很厉害，恐怕是所有生物中最厉害的。但真正遇到强大的，应付不了的灾难的时候，却又出乎预料的团结。

或许是他们感动了上帝，因为在冒险公会之外，一个淡然的声音轻轻地飘到了他们耳朵里。这个声音说的什么或许听不清楚，但这个声音意味着一点不言而喻，他们不用拼命了。

“所有居民都安排到了安全的地方吗？”这个声音，淡然如一汪清水。

“嗯嗯，不会波及到他们了。”这个声音，动听如天空旋律。

“那也就是说，我可以放开一切，去击倒这个怪物了？”

“是，不过应该改成我们去击到这个怪物。”

“呵，是的，是我们，不是我一个人。”

“……”

优雅的蒙达克尔，在听到对话之后猛的转过头，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确确实实看到了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之上，傲然而立的两个人类身影。在满月的皎洁下，一个穿着华丽的少年，闪烁的冰蓝色碎发随风飘动；一个过着披风的少女，大大帽檐下的浅绿色瞳仁熠熠生辉。

不过在蒙达克尔还没来记得处理完这个信息，这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信息之前，一道恐怖的气息从背后凭空出现。猛的转过头，蒙达克尔看到了一个即便在魔界深渊也有所耳闻的身影。

红衣，银发，大剑，双枪。上帝的右手，恶魔猎人但丁。他随意的坐在一根倒下的柱子上面，懒散随意的将头微微抬起，右手做出一个**的手势对着蒙达克尔：

“没人教过你，来到别人地盘的时候没有邀请函会有什么下场吗？”

……

死月之下，事情似乎慢慢变得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