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游玩

朗朗秋风的日子过得飞快，时间一晃就过了数月。

旧历的一月里下了新年的头一场雪，因云梦地处南方，冬天雪本就珍贵，这年的雪却较往年更晚了些。

锦瑟向来性子恬静，且那日之后接连数月，祈越也不曾来找过她，那日的不愉快便淡淡忘了。

这天下午散学得早，祈蓁就拉着她要去游山。

她们先去云梦的绿柳居吃饭，招待送了面上来，锦瑟替祈蓁拨了一碗面条，又将卤汁浇上。

祈蓁就着那热腾腾的香气，哈哈地笑，“你来的时候正是绮霞山红枫似火的胜景，偏生那些天阴雨连绵的。难得今年玉霞山大雪过后梅花初放，踏雪寻梅，倒效仿古人寻个雅兴呢！”

锦瑟不由也吃了一碗面，祈家的私车送她们到玉霞山脚下，然后两人一道悠哒哒地往山上走。

这日大雪初晴，红梅怒放，来游山赏梅的游人如织。

玉霞山也不高，她们很快就爬到了顶。

站在山顶上，四周视野开阔，极目远眺好不有趣。

俯身却见谷底残雪未消，红梅似海，香雪十里，倒像是工笔渲染的红梅图一般。

祈蓁是极爱热闹的人，此时不禁淅沥言笑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美？”

锦瑟含笑点头答，“寒雪红梅，暗香浮动，真是美。”

她们在山顶歇了歇，便去后山看梅。

那雪落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四顾而望，并无二色，远远的只露出几株翠竹，时有一小团一小团的雪块从枝叶上悄然落下，雪落到地上“啪”的一声，清脆极了。

还没有走到后山，却听见林间传来肆意嬉笑之声，祈蓁素日爱凑趣，便拉了锦瑟去看。只见一株梅花树前聚着十几个少女，你一言我一句，七嘴八舌说得热闹极了。

锦瑟瞧见那梅树下立着一娉婷少女，一身红衣，袅袅娜娜，丝毫不比那梅花逊色。她拈着一抹梅花，定定立在那边。

锦瑟只是好奇，便扭头去看，果然前面有一男子，身旁搁着画架。

她们便慢慢地走过去，祈蓁立在最外边，远远瞧那画架上工笔画，啧啧道，“美则美矣，只是不如用西洋油画，更立体。”

锦瑟微微一笑，道，“华国的风景，自然是华国画的意境才能表现的出来，油画终究是隔了一层。”

那作画的年轻男子突然听到一静婉的女子声，不由搁了手里的笔，抬眼来瞧锦瑟。

只见面前的女子，碧烟水色衣衫，只用银线在裙边绣了疏疏几朵梨花，一样首饰都没戴，瞧上去像个女学生。她垂下眼眸，同身边的女子说笑，颊边漾起浅浅的梨涡。

身后正是一树俊朗红梅，她这样嫣然一笑，只觉恬淡清秀，映得那艳艳红梅也黯然失色。

他微微笑了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说罢，拿起毫笔重新换了一张宣纸，不过寥寥勾勒了几笔，即勾出她的神韵来。

他只看了一眼锦瑟，便低下头去细致地绘出一幅白雪红梅佳人图。

他卷起宣纸，含笑递给锦瑟，道，“在下劣笔，姑娘不要嫌弃。”

祈蓁伸手接了，打量了他一眼，抿嘴笑道，“钱呢？”

他啊地一愣，想明白后亦笑道，“我作画，十元一幅，我没问你们收钱，你们倒向我要起钱来了。”

祈蓁嘿的一笑，说，“且不说你偷画锦瑟，有违礼貌，就单凭那一句‘千金难买一笑’，好歹也得给个彩头吧。”

他含笑问，“原来你叫锦瑟，”微微笑了笑，对她们说，“这样吧，我带你们游山探梅，就饶了我这一遭的冒昧。”

祈蓁别别嘴，道，“这玉霞山我年年都游，哪处人多哪处梅花开得好，我都清楚得很，这样赔罪没诚意。”

她瞧他面前搁着画笔，忽然嘻嘻笑道，“要不你一路跟着我们，我们看到喜欢的风景，你替我们画下来？”

他微微一笑，说，“愿意效劳，”看了眼锦瑟，“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薛雨亭。”

祈蓁推搡道，“知道知道了，我们快去游山吧，这眼瞧着天色就黑了。”

她拉着锦瑟就往后山走，薛雨亭收拾好画架，将替那些游山的少女们画的画给了她们，便匆匆赶上来。

锦瑟转身朝他微微一颔首，他只觉得那恬然一笑，宛若盈月清辉。

他痴痴惘惘般地跟了她们去，一路听祈蓁嘈嘈切切地说笑着，而她却只是静默而听，时或婉声轻语，那侧颜静美，他忍不住提起画笔，勾勒了起来。

到后山的时候，只见不远处红梅花下被围得水泄不通，祈蓁拉了一个匆匆跑去的人一寻问，才知竟有风雅的富戍人家在那边举办了一场咏梅诗赛。她自然是要凑上去玩闹的，便央锦瑟一道，锦瑟与她微微一笑，“你自己去吧，我和薛先生就在下面看着你。”

祈蓁忙笑着挤进人堆里，薛雨亭走上来，含笑着问，“锦瑟姑娘，不去参加吗？我瞧姑娘蕙质兰心，这些应该难不倒姑娘吧。”

锦瑟亦笑了笑，“梅花自有梅花的风骨，白雪无人处自开，若被我们这样喧喧嚷嚷的相比，便污了她的风情。”

薛雨亭点点头，说道，“的确如此，红梅傲雪临寒而开，引百花之先，迎万物之春，他们本意想附庸风雅，不料反倒弄巧成拙，损了梅花的清冷。”

锦瑟见他的谈吐，不像是小户人家无知的画生，便问，“你是来山上写生的吗？”

薛雨亭笑道，“嗯，我是云梦师范学校的学生，雪后这边的景色太令人沉迷了，我忍不住就跑来了，”他叹了口气，“只可惜游山的人太多，踏雪寻梅，意境全在一个静字，偏又人声嘈杂，与洞庭也无甚分别了。”

锦瑟道，“你说的正是。”

别过头去，见那边擂台上人声如沸，方扭过身子，只见近处一株梅树下皑皑白雪地染了点点血迹。

她凝神走近去瞧，却见一只大雁正躺在红梅枝下，它的翅膀受了伤，又是天寒地冻的，不免气息奄奄。

她的心里蓦然触动，忙抱起那只雁在手，细细地替它捋着毛。

薛雨亭这时也过来瞧，他望了望天空，说，“大雁是忠贞的鸟儿，它恐怕是与同伴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