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报警

慕明枫慢慢把他放在地上，缓缓站起来。商场的保安已经赶了上来，冲到跟前愣愣地看着这副血腥的画面。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叫：“快报警！”

慕明枫双手紧握，骨节都嘎嘎直响，看着耿超痛苦扭曲的脸。人说善良的人死时会是安乐的表情，做恶的人死时脸也是恐怖的。他做过不少坏事，算不得好人，可是毕竟他还是觉悟了，老天却给他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慕明枫现在最想看的是那些道貌岸然地伪君子的死状。他看了耿超最后一眼，转身就要走。

“先生，我们已经报警了，麻烦您留下来等警察来好吗？”一个保安伸手拦他。

慕明枫扭头冷冷地看他，眼中是比刚才的匕首还锋利的寒冷。那保安被他看得一阵颤栗，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他就旁若无人地从安全通道下楼去了。

快步下到地下一层时，慕明枫停下来，张开沾了耿超的血的右手，手心里是一张已经捏皱了的纸条——超市储物柜的存条。他径直走到储物柜那儿，寻找着跟存条上相对的柜子，然后把存条放在读密处，一扇柜门开了，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袋、一个存折和一封信。他拿着这些东西回到车里，先打开存折看了一眼，那上面已经存了相当可观的数目了。信的封皮上写着小美收。

慕明枫把这两样单独收起来，最后才打开牛皮袋。里面是账本和一些文件，记载着的都是孟浩南这些年进行的肮脏交易。这些都是耿超拿命换来的。慕明枫把这些东西都收好，锁进了车里的保险柜里，启动车子冲出了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可是当他刚刚出了停车场，就被人拦下了，是接警赶来的警察。

“先生，这里发生了凶杀案，临时戒严……”那警察走到他窗边对他说，只说了一半就看到他手上的血迹，表情突变，警惕地盯着他：“请你下车！”

慕明枫冷冷看着他，正想无视他，后面又走过来一个人，摆手叫那警察后退，然后他弯腰把胳膊放在车窗上说：“乖乖下车，要不然你会很麻烦。”

慕明枫抬眼就看见周子杰，什么也没说，推开门走下来。

周子杰招手叫刚才那个警察：“把车子开到一边去。”然后对慕明枫说：“跟我上去吧。”

慕明枫一直面如覆霜，没说话跟着他又回到商场的三楼。

现场已经拍照完毕，耿超的尸体也被包裹好放在担架上正准备抬走。警察正在给目击者做笔录，不少人看到慕明枫，朝他指指点点，似乎在描述当时的情景。被他打晕的那两个人都还没完全清醒，看着他的目光充满恐惧。

“很暴力、很血腥的场面！”周子杰感叹，看看慕明枫：“你出手可够狠的！”

慕明枫冷冷地看着他：“我救人也有错吗？”

“如果你觉得没错，那为什么要跑？”周子杰问，看着他反常的举动。

“我没有跑，只是不想见警察。”慕明枫淡淡地说。

“为什么？”周子杰问：“难道你不信任警察？”

“信任的结果，你看到了。”慕明枫说。

“看来你很在乎他，他是你什么人？”周子杰问。

“伙伴。”慕明枫言简意赅地说。

“说清楚点儿。”周子杰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同Xing恋人，这个说法你满意吗？”慕明枫冷冷地说。

“你要是再这个态度，我可要把你带回局里了。你知道后果。”周子杰生气地说。

“随便。”慕明枫毫不在乎地说。

周子杰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进洗手间，推到洗手台边，按下他的头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一下子就浇湿了慕明枫的头发，周子杰拉起他来愤恨地说：“这会儿清醒了吗？”

水从头发上流了下来，从脸上滑过流进衣服里。慕明枫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突然挥手一拳打在周子杰的脸上。周子杰被他打得一个踉跄，撞在洗手台上。

慕明枫把湿漉漉垂到脸上的头发捋上去，双手撑着大理石台深深吸了几口气。

“冷静了？”周子杰揉着被打松动的牙，问。见了这小子几次，还真没见过他这么失态。

“周队。”李俊从厕所里出来，瞟了一眼慕明枫，对周子杰：“根据目击者所说，受害人是从厕所冲出来的，我们查看过了，第一现场确实在厕所。”

周子杰走到那个打开门的厕所前，地上，马桶上，墙壁上都残满了血迹。

“没有挣扎的痕迹。”李俊继续说：“可能是在这里受到袭击后诈死，再趁凶手不备逃出去的。”

周子杰点头，说：“叫技术科过来吧。”李俊答应了走出去。

周子杰又走到外面的洗手间。慕明枫刚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他从镜子里看着他。

慕明枫从镜子里也看到了他，关上水龙头，甩甩手上的水珠。

“他和你约好在这里见面的吧？”周子杰问：“有什么东西要交给你？”

慕明枫转身看着他，反问：“你觉得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周子杰靠近他，不容置疑地说：“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

慕明枫沉默不语。

“没有人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周子杰沉痛地低语：“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我的一个线人也是这样被灭口的。”

慕明枫沉吟了一下，才说：“你等我电话吧。”说完就要走。

周子杰伸手抓住他：“你还不能走。”

慕明枫冷冷地注视着他：“怎么？又想抓我？”

周子杰公事化地说：“今天的事情你必须跟我回局里做个笔录，这是程序。”

慕明枫扭开头，从鼻子里哼了声，算是回应。

陈欣欣一下午都心不在焉，不知道怎么走进的课堂，老师在上面絮絮叨叨地说了些什么，她根本也没听见，更不知道怎么走出的教室，整个人精神恍惚。如果有办法，她真想把时间停下来。她宁愿永远承受无知的未来带给她的忐忑，也不想去面对现实的残酷。

在往校外走的时候，陈欣欣碰到了林雨墨。林雨墨本来是看到她无精打采的样子要过来询问情况的，可是她却对他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走过去。

“欣欣。”林雨墨伸手拉住她，要不她就会直接走得无影无踪了。

陈欣欣好象大梦初醒才看到他，问：“林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怎么了？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林雨墨问：“慕明枫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走？”

“哦，他有事先走了。”陈欣欣说。

“你没事吧？”林雨墨担心地看着她异常的表现，问：“你们又出什么问题了吗？”这一段时间慕明枫对陈欣欣的好有目共睹，可是陈欣欣的开心里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没有。”陈欣欣强笑着说。问题吗？一直都存在，只是她刻意去忽略罢了。

一定有问题，而且还不小。林雨墨专注地看着她。

“学长还有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先走了。”陈欣欣害怕他探索的目光，慌乱地想要逃开。

“如果晚上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林雨墨急忙叫住她。

“晚上吗？可能不行。慕明枫让我晚上等他，还是改天吧。”陈欣欣找着借口，虽然不想回去面对慕明枫要对她说的那些话，可是更不想把心事过早地透露给林雨墨：“对不起，学长，我先走了。”说完她落荒而逃。

林雨墨没有去追，只是忧虑地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事情快结束吧！难道十五年还不够长？他们前生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要承受这些痛苦？

陈欣欣缩在客厅的沙发上，呆呆地出神，等着慕明枫回来，回来把那些让她心碎的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说出来也好吧？至少不再这样苦苦地挣扎了。说出来，心也就死了，痛也好，苦也好，都只是她一个人的事了。以后要怎么办呢？她根本没想过，只是眼前她就已经过不去了，哪还敢想以后。

墙上的时钟滴滴哒哒地响着，时间在一点一点流逝着，客厅里慢慢地暗了下来。陈欣欣就始终一个姿式坐在那里，任由黑暗一点一点把她香噬。以前她害怕这黑暗，因为它好象藏着一个恶魔随时想把她香掉，现在她不害怕了，恶魔把她香下去也好，那她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是慕明枫回来了。陈欣欣猛地一哆嗦，有股想冲上楼关紧房门的冲动，不见他，是不是就可以不去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可是就算她躲到天边又能怎么样？一样逃不掉早已既定的结局。她扭紧了手指，不知所措。

门锁咔嚓轻响，慢慢地被拉开。陈欣欣在这一刹那，怯懦战胜了理智，一下子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装睡。不想看到慕明枫脸上的表情，分手，一样是他的艰难选择。

慕明枫有丝疲惫地走进门，客厅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这本来就是他熟悉的环境，可是自从海叔和欣欣来了之后，客厅里的灯总会为他开着。乍一面对曾经熟悉的黑暗，他有一瞬间的不适应，抬手按亮灯，他看到倒在客厅沙发上的欣欣，慢慢走过去。

躺在沙发上的陈欣欣一动不动，看起来似乎已经睡着了。可是慕明枫却知道她没有睡，不断地颤抖着的眼睑和比平时还要急促的喘息声，说明她根本没有睡。

“欣欣？”慕明枫在她面前蹲下来，轻叫。她一定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吧？所以用装睡来逃避。

陈欣欣听到他的叫声，非但没有睁开眼，反而还用力闭了一下。她自己也明白这么逃避不是办法，但是能逃一会儿是一会儿，也许下一刻她就能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残酷的事实。虽然她很明白，她永远都做不好这种心理准备，但是晚一秒钟也好。一想到他可能要对她说的话，她的心就好痛，痛得能让她窒息。

欣欣的眼角渐渐渗出一颗晶莹的泪滴。慕明枫默默地看着那滴泪，好象是从他心里流出去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抱起她上了楼。把她放在她的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又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他才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