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回忆

“在想什么呢，这么严肃的表情？”在等电梯时，孙月儿问。

陈欣欣朝她笑笑，说：“只是在想，月儿你怎么会跟我做了朋友？我们俩个实在相差太多了，不是吗？”

“因为我跟你交朋友的时候，欣欣你还不知道什么是贫富差距，更不懂得什么叫自卑。”孙月儿嘲笑她。

陈欣欣苦笑，她怎么会不懂得，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儿要遭受周围的人多少的白眼？她已经记不清了，开始还会在意、伤心，可是生活在继续，为了生存，她只能默默承受。那个时候她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这些，她要努力打工赚钱来养活自己。她也没有朋友，因为没有时间去交朋友。别的孩子在她的那个年龄，还只会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她却要为每天的柴米油盐来打算了。别的的孩子还在玩游戏，追偶像的时候，她已经开始笨拙地按着计算器绞尽脑汁来算计每一分钱的去处。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没有共同语言，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一个朋友，有的只是认识她的那些大叔大妈们同情的帮助。

记忆中，是孙月儿主动跟她亲近的。因为没有朋友，她也不懂朋友间该怎么样的相处，但是这种陌生的亲切又是她渴望的，于是才在慢慢地接触中自己胆怯地一点一滴重新学起。好象两人也闹过别扭，甚至有段时间彼此不理对方。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都是需要磨合的，而磨合又是痛苦的，可是也因为这些痛苦，两个人才会越走越近。现在想想，真的庆幸她们两个都没有轻易放弃。

孙月儿似乎也在想着以前的那些事情，当年的欣欣最吸引她的就是她的坚强。刚开始她也是瞧不起那个穷兮兮又内向的小丫头，觉得她拽得不行。穿得破破烂烂，成绩却一流地好，整天独来独往，对谁都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高傲得象只孔雀似的。可是初一下学期开学，她却没有来上学，并且还传出她要缀学的消息。但是一个星期后，欣欣还是坐在了教室里。并且在前一天，她去班主任的办公室送作业时听到了欣欣和老师的谈话，她恳求老师给让她晚交学费，因为一直抚养她的亲戚突然不让她上学了，更过分地是就因为她坚持要上，她的那些亲戚就把她赶了出来，甚至连一块钱都没给她。欣欣在那七天里每天只能吃一顿饭，还多亏了邻居的大娘大婶的救济。可是这些并没有阻挡她要上学的决心。

班主任是个脾气很好的女老师，四十多岁了，也已经是当妈***人了，再加上欣欣平时学习很好，不愿意看着这么一个好学生就这样缀学，所以她就想多帮帮欣欣，想替她向学校申请贫困生待遇。可是没想到的是欣欣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说她不能够依靠别人的帮助过一辈子，自己现在有能力养活自己，她要靠自己活下去。老师很受感动，就先用自己的钱给欣欣交上了学费，那些钱后来欣欣一分不少地全还了。也是从那次之后，她才会时时注意欣欣这个坚强的女孩，越了解越明白自己以前是怎么样误会了她。欣欣的内敛只是因为不善交际，她所谓的高傲也只是她强烈的自尊心而已。

为了生活，欣欣付出了多少，谁也没有办法计算。她请求老师可以特免她不用上晚自习，只为了晚上可以有时间去打工，放假时，她比平时还要累，奔走在各种各样的打工场地。她的手上总是有或大或小的伤口，每一个课间的时候都会疲惫地趴在课桌上利用短暂的时间补觉。她的饭盒里只有馒头和咸菜，她的衣服一年到头也只是那么几件，穿到实在不能穿了才会扔掉。这种情况虽然在跟自己慢慢熟了以后有所改善，自己会时常把穿不了的衣服送她，也会想方设法地买了好吃的拉她一块儿吃，可是她却是尽量拒绝这种帮助，坚持要靠自己。由于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在高中时她常常会流鼻血，更严重的是高考那一段时间她累晕倒了好几次。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欣欣终于实现了她的愿望，考进了她梦寐以求的南大，也算善有善报，她遇到慕明枫。那个装腔作势又危险的男人至少让她可以衣食无忧地过一阵安定的生活。可是以后呢？她还是忍不住要替欣欣担忧。

“月儿？”陈欣欣看着一脸沉思地孙月儿，不解问：“你姑妈家住几楼啊？”电梯到了一楼，她们站在电梯里也好一会儿，可是就是不见月儿按按钮，所以电梯就始终停在一楼。

“哦。”孙月儿如梦初醒，赶紧接下二十一楼的按钮。

“你在想什么啊？这么专心？”陈欣欣问。

当然是想你啊！孙月儿翻了个白眼给她，问：“欣欣，这一次你见到慕明枫的家人了吧？他们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啊？”她最关心是这个。

一说到这个，陈欣欣脸又皱了起来，说：“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孙月儿惊叫，人都见了，她怎么会说不知道呢？是喜欢还是厌恶，总能看得出来吧。

“就是不知道啊。”陈欣欣苦着脸说，慕明枫的那个四叔从看到他第一眼开始，始终都是一张**脸，无喜无怒地，让人根本看不透。虽然看不出有没有厌恶，反正是不喜欢自己就是了。

“欣欣，别怪我说话不中听。”孙月儿看着她，忠告：“这件事你还是要再考虑清楚，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努力了就可以心想事成，我不想你到时被伤得伤痕累累。”

陈欣欣明白她是真心关心自己，何况将来怎么样她自己也没有底。手不由自主地又摸上了脖子，慕明枫的心她很明白，可是他四叔那暧昧不明的态度也确实让她担心。或许慕明枫可以一直照顾她，但是如果这照顾仅限于兄妹间的那种照顾，她没有办法接受。是自己太贪心了吧？以前只是梦想有个人来关心她，给她温暖，给她一个家。如今慕明枫给了她了，她又想把他据为己有不想让别的人来分享他的温柔体贴。慕明枫应该是喜欢她的吧？可是这喜欢是哥哥的成份多些，还是情人的成份多些呢？她曾经问过这个问题，他却只是以“情人间的相处模式不固定”来搪塞。她也不止一次地向他表白，可是他却连“喜欢”这两个字都没对她说过。只是凭着感觉，可是感觉这东西在用情至深之后就变成不那么可靠了。

真的好想他！以前无论再痛苦、再彷徨，却可以时时刻刻地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拉着他的手，她就会觉得踏实。可是现在呢，她只能凭感觉感受他的心，只能在梦里依偎在他怀里，也只能靠他的信任鼓舞来维持自己的自信。本以为等待是件轻松的事情，她过好自己充实的日子，很快他就可以回来了，但是事实证明等待是最折磨人的一件事情。现在她实实在在地体会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白天上课好说，放学回去跟赵大妈在一起时也好度过，就是害怕一个人的时候，思念的潮水恨不得把她击垮。

“欣欣！”孙月儿看着她一脸的为情所苦，痛心地低叫。难怪自从以来那么多人都难过情关，难怪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名句流传至今仍不过时。本来还想要开导开导她，可是电梯已经到了二十一楼。

陈欣欣从自艾自怨中清醒过来，那些未知的变数还有相思的悲苦现在统统都要靠边，先把眼前的事情办妥再说。“我们到了？”她对孙月儿说。

孙月儿也知道现在没有时间，欣欣也没有心情谈那些事，所以把担心香下肚去，说：“到了。”

孙月儿按了按门铃，过了一会儿来开门的正好是她的表姐张娜。

张娜一看见她们两个吃了一惊，问：“小月，你不是说明天来吗？怎么今天就来了？还有，你带客人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我是说过明天来啊。不过明天来是看姑***。今天过来是看表姐你的。”孙月儿走过去抱住她的胳膊，有几分撒娇地说，回头还不忘招呼陈欣欣：“欣欣，进来坐啊。”

“你的小嘴今天怎么这么甜啊，刚抹了蜂蜜啊。”张娜笑着点她的嘴，抬头对欣欣说：“随便坐，别客气啊。”

“谢谢！”陈欣欣冲她笑笑点头。今天看她的感觉跟那天完全不一样，笑容可掬、温雅有礼，俨然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你们坐，我去拿饮料。小月，照顾好你的朋友哦。”张娜说着转身走进厨房。

“不用客气了。”陈欣欣急忙对她说。

“来，快坐下吧。”孙月儿拉着陈欣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问：“怎么样？对我表姐有什么看法？”

“感觉完全象是两个人！”陈欣欣不可思议地说。

“等一会儿再提蜻蜓侠试试，绝对让你吓一跳。”孙月儿神秘地说。

陈欣欣笑笑，然后才分出神来打量整个房间。房子是复式结构，从她们所坐的客厅能够看到楼上的走廊。整个房子都是以白色为主，客厅墙上挂了一副巨幅的油画风景，其他除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小画框外没有太多的点缀，但是却有一种儒雅的文化韵味，虽然从房子的面积显示主人的身份不一般，却没有过分张扬的奢华，只会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还不错吧？”孙月儿问：“这是我姑父找人设计的，他以前是大学教授，所以喜欢这种文化底韵强烈的设计。”

“让人看着很舒服。”陈欣欣点头，至少不会让她觉得太过拘束。

“来，喝橙汁吧。”张娜已经端了三杯饮料出来。

“谢谢！太麻烦你了！”陈欣欣赶紧接过来。

张娜坐下来，看着她们问：“你们有什么事吧？小月不会无缘无故带朋友过来。”

陈欣欣看看孙月儿，看着眼前正常的张娜，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孙月儿喝了口橙汁，才说：“是啊。我带欣欣过来就要想跟表姐说一说关于慕明枫的事。”反正这对她们三个也不是什么秘密，她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