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碧桃押回六嫣儿,将其关入后院镇魔亭中,四周符箓无数,六嫣儿整日哀鸣。
连日来,倒不少魔人前来搭救六嫣儿,最厉害的一次竟是巴雄率领不少好手乘夜潜伏于后院枯井中,结果被乐清发觉,虽不能一时制住他,不过,待碧桃赶至时,巴绿脸色大变,知难而退。
碧桃商议道,此时咱们在明,敌人在暗,不知他们此次有多少人手,如今六嫣儿在手,更不能坐以待毙,任敌人攻击。于是,她做了一件重要决定,第二天,她便与乐清押了六嫣儿,堂而皇之出得青羊观前门,待甩掉身后跟踪的尾巴,这才以幻身之术,重回镇魔亭。
紧接而下,青羊观的戒备放松不少,观周更是几同无人看守,不少魔徒虽有所怀疑,不过观此情景,才确信六嫣儿果真不在青羊观中。
天宇在面壁思过之时,观里亦供其食饮。不过,路恒觉得他面壁甚是幸苦,为了安抚情绪,每日外出做些小工,赚些银钱买只烧鸡,烤鸭,送进牢中。燕珠子虽接济过路恒几次,不过天气略微微显凉,路恒悉数为天宇置办了些御寒的衣裳。
石牢在院西一带假石山堆之下,镇魔亭在院西,路恒进出石牢之时,倒能远远瞧见镇魔亭的飞檐。他也偷偷向亭中瞄了几眼,不过,这几日他一颗心七上八下,睡梦中屡屡不安稳,常常显现的是六嫣儿那消瘦与无助的身形。
忽地想起六嫣儿被碧桃长老重创,不知是否无恙,夜里,他再也睡不着,披衣下床,望着一轮圆月,曾几何时,亦是这轮明月,可如今,物是人非,韩玉莹已不再是不久前深深纠结与思慕的那个韩玉莹,而是一个令他感到愤恨而又觉得有些可怜的女人。
他很想知道,有没有一种法术,能令两人始终生活在初见当中,可是,他想来想去,忽然发觉,这种法术连听都没听过,也许,那只属于人们对闰美好人生的暇想吧。
不久,传来燕珠子的梦呓,“三弟,你骗不过二哥,你心里想她,对不对。嘿嘿,不要不承认嘛,承认了又不死人的”。良久,室内寂寂,路恒喃喃轻诉明月道,“是啊,承认当真不能死人的”,他的思绪飘向白日里,每当燕珠子如此抠问,当作一桩乐事之时,路恒皆会一口否认,他认为,他心中不会对韩玉莹再有任何感情,她只不过是个无德的可怜女子。可是,燕珠子依旧不改口气,“切”声道,“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看你死鸭子嘴硬到何时”?不过,路恒的回答更是让他讶异,每次,路恒的回答皆是对韩玉莹不会再有爱。两人为此争执不下。在路恒眼里,近日来,在这位二哥的心中,最有趣味的事莫过于从这一场争执中赢一把吧。
路恒坚信自已对韩玉莹不会再有爱,因为他认为自已够了解自已,自已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女子未嫁人而先失身。虽然他认为这一条律之于韩玉莹,未免太过强求,但是在他内心深处,坚贞的爱情还是占据着首席位置。
夜风习习,粉墙边一排松树沙沙作响,几只蟋蟀啁啾着,甚是咶躁,倒显衬得夜寂静不少。他陶醉着,享受着这里的夜,观中不再有人声,就算整个成都,此时亦不再有人声,好像大地亦沉睡了,可是,这清寂的夜不久便要被喧躁的白昼代替。
他尽情的畅游着,漫步着花阴,风摇花树,月随人走。直至此时,才倏忽觉得自身有着改变,曾经,只喜欢黑夜的他,今日却对白昼倍加青睐。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如若前面有两条路,一条是韩玉莹的,一条是师姐贾南风与师妹巧英,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此时,在他心中,不论如何开脱,事实终归事实,韩玉莹所给予的有太多痛,太多纠结,是一条不归路;而南风与巧英那条平实的路,才让人安心,一辈子舒心快乐。
他比较着,试想着,终于,两者之间的差异愈来愈大,他可以断定的便是,只要我将感情投入在师姐或师妹身上,一辈子也不须担心她们改换心意,得个背叛的结局;而与韩玉莹在一起,一时拥有又如何,一时燃烧过又如何,换来的却是一生的心不安宁,心无归所。
淡淡的月华,倾泻而下,万物似笼罩了一层雾纱,贾南风与巧英的音容笑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能打入心扉,他回忆着,品味着,呢喃着,他欣喜万分,倏忽之间,似乎找着了自已久寻未获的东西,原来,就是那份归属,那份安全感,原来,梦里寻它千百度,却在一起生活的平实之中。
月光不及的墙角,阴暗处,似乎弥漫着韩玉莹的可悲可怜,他翘望夜穹,薄薄的乌云笼罩着一轮明月,繁星倒显得耀眼不少,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
他突发奇想,祷念道,“如今我已明白,阴暗之后便是光明,热闹过后便是宁静,短暂之后便是永恒,飘泊之后便是归属,滥情之后便是专一,相伴一程之后便是一辈子…,如若当真如我所悟,苍冥呀,你就拂去那一缕遮眼浮云,重耀明月吧”。
希翼终归希翼,幻梦终归幻梦,岂能当真,上天岂能当真知晓人意,路恒微笑着,他并没打算适才的祷告,能够实现,毕竟,那些话不关上苍,只是自已一时心血来潮而发的感叹。
倏然间,风云变幻,长风万里,浮云散去,一轮皓月清光遍布,洒遍六界。他又惊又撼,实没料到,苍天竟然如此有灵,竟能听懂自已的话,读懂自已的心思。他双手合什,敬畏而又喜爱地道,“苍冥呀,苍冥,没想你竟然能知晓我的心思,真是谢谢”。
人,有时候很奇怪,这个愿望圆了又想着另一个圆,仿佛永远被围困在一个个圈中,任其囚束,转它不出。他又祷告道,“苍冥呀,苍冥,往日,只道师姐与师妹太过平实,而如今,才醒悟,原来与平实相伴的竟是永恒,苍冥呀苍冥,我如今甚是思念她们,你若有知,便赐我与她们今夜相见吧”。
“‘切’,什么鬼话,糊涂了吧”?是苍天说话了吧,路恒一吓,惊异莫名,又听身后道,“三弟,这大半夜不睡,莫不是想韩玉莹了吧,我说过,这个赌,你输定了”。听这声音,与适才天老爷声口一致,他这才明白,原来一直是二哥在说,并没有什么苍冥能语。
燕珠子迷糊着双眼,去向厕所,因睡眼未开,差点撞向一株松树,路恒惊道,“二哥,看路着点”。
路恒步向房中,准备解衣就寝,不料房里黑漆漆的,竟无灯火,他就着透窗淡月,摸索着靠近床边,只觉软绵绵的一团,竟是一人,甚喜道,“没想到大哥这快就出牢了,嗯,想必是苗观主忽然改变了主意”。
他轻喊道,“大哥,大哥,你睡着了麽”。
没有回应,忽地鼾声隐隐,路恒只道他睡熟了,不愿打搅。只觉大哥的气息与往常很不一般,另有一股特珠的奇香。
不知何时,路恒被弄醒,只觉大哥攀爬欲起,却甚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心道,大哥真是细心,想必欲如厕,怕将我弄醒。他微一转身,留出一摊空地,让大哥下床。哪料大哥忽地又蹑手蹑脚躺下,紧接着隐隐传来鼾声。
路恒脑海中升起斗大个问号,大哥今日怎么怪怪的,莫不是被罚面壁罚糊涂了,哎,真是可怜。倏的,怪异一桩接一桩,他摸向身边,但觉空余甚宽,一惊非小,心道,“往日,我兄弟三人同床而寝,最多才四拳余地,二哥怎么不在”。
他一惊坐起,才想起二哥上厕,莫不是栽倒厕所,他是个瞌睡狂,莫不是在厕所睡着了吧。他忙不跌趿鞋而出,向厕所寻了一趟,却是无功而返,待回房中,只见大哥已下床,遂道,“大哥,你还真是奇怪呢,是上厕所吗”?
那身影摇摇头,路恒奇怪的道,“那是要作甚,想喝茶吧我倒与你吃,现在天凉,小心感冒”!那身影摇摇头,听路恒“咦”一声,又点点头,路恒摸索从火炉提了热壶,冲了茶水,斟了大半杯递过。
路恒瞅着大哥的头发,似乎长了不少。他摇摇头,只道夜里看不真切,瞧走了眼,也不甚为意。
大哥喝茶很不一样,往日喝一口,喉结“咕噜”一下,甚是响亮,今日却是小口慢呷。路恒接杯放过,笑道,“大哥,今日,好像还没听你说过一句话呢”。
大哥不语不响,爬上床去,自躺下了,路恒不解地上床,掖好被子,便闻大哥奏起鼾乐,心道,“想必大哥对面壁一事,甚是介怀,今日心情不爽,不愿多言,亦是常情”。
忽忽睡去,直至五更天,路恒又一次惊醒,只觉大哥睡梦中紧紧抱住自已,于这种事,他虽见怪不怪,往日,兄弟三人同床,此种事倒不少发生过,可是,今日,令他奇怪的是,师哥胸前两团鼓隆而起,又软又暖,却不是藏着什么物事。他思疑半晌,只道大哥又偷了什么宝贝,心道,“大哥这个坏毛病,待明日,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要好好劝劝”。
燕珠子依旧未回转,路恒甚是不安,只道当真奇哉怪哉,再过不多时,天就要放亮了,二哥能去哪里呢?
墓鼓晨钟,是青羊观休息与活动的提示,伴着铜钟三响,路恒懒懒地伸着腰,发觉伸展不开,依旧被大哥抱住身子。他睁开惺忪的双眼一瞧,我的妈呀,这人是谁呀,竟然不是大哥,竟然被抱睡了一夜。
但见是个女子模样,长发披拂着,脸蛋埋在他胸前,瞧不出模样。路恒思想了良久,一瞅她右腕上的银铃环,才知道她是师妹巧英,这一明白,倏地联起咱夜向苍冥的祷告,忽觉这个苍天甚是灵验,昨夜向它一请愿,没想不时便准,只是不知师妹为何会睡在自已身边,这一宵,二哥又是怎生回事,竟不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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