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臻凝视着她,仿佛过了千百年,长久到令我不忍看下去,我在想,或许他眸中那一抹哀伤只为她而流露,他的无奈也只为了她一人呢。
不是说麒麟血能解百毒么,若沐臻手中的麒麟血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给顾青怀,只可惜那味绝佳的药材,却被我这种人给糟蹋了去。
那晚我站在沐臻身后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还是没能放下她。”
他面对着浩瀚的星空,长叹一口气,他说他想救她,可是别无他法,世上再无第二枚麒麟血。
我心里涩然笑了笑,虽说原本就预料到,可听他亲口说出时又觉得很不是滋味,我不想哭,只是心里苦得厉害,只能抱着臂往回走,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或许他给我的那些承诺都是空的,只是我自己在一厢情愿罢了。
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既然麒麟血能解百毒,那或许我的血会有用,这么多日过去麒麟血怕是早已融进了我的血液中,或许我的血能解毒也未可知。
如果,如果我能救回顾青怀的Xing命,沐臻是否还能回心转意?
我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死死地抱着臂如坠深渊,我真的不想哭,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淌下来,心底的钝痛一阵又一阵,好害怕原先的幻想成为泡影,好害怕得之不易的东西又轻易失去。
在腕上轻轻割了一刀,鲜血便如数流出,有一点点疼,有一点点痒,我把血收在一只小瓷盅里,包好腕上的伤口,托着瓷盅往二楼步去,左手腕几乎用不上力气,我咬着牙给自己上了一点“打不死”,疼得涕泪横流不能自已。
直到房门前,我往内张望去,沐臻不在里头,那名名唤宣儿的侍婢正枕在床沿上打着盹儿,顾青怀早已沉沉睡去,若是没有琉璃散,只怕是度不过今晚,想来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我开了门端着瓷盅轻手轻脚地进去,走到床沿旁放下瓷盅执起小勺,添了一勺往她唇畔递去,不料此时宣儿突然转醒,扬起手臂啪嗒打翻了我的勺子,连同我端来的瓷盅一并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鲜红的血溅了一地。
“贱婢!你想干什么?”宣儿怒瞪着我,一双眸子里满是怒火。
我被她带起的力道掀翻,歪在一旁的塌旁,左手腕上的伤口再次撕裂,一阵钻心的痛连同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我皱缩着鼻子,对她说:“我只是想救她,并无恶意。”
宣儿冷笑一声,眸子里满是狠戾:“救她?这世上只有风越楼才能救她,你能有什么能耐?我们姑娘是千金之躯,若不是那个王爷执意赎她,她怎会如此?”
我哑口无言,看样子宣儿只是在忠心护主,与风越楼并无甚关联,我只好爬过去去拾起那些碎片,左手颤抖着使不上劲儿,只好用右手一片一片从血泊里捡起那些染满鲜血的碎片,浑身都在颤抖,说不出的辛酸与难受。
抱着碎瓷片走出去时迎面碰上了沐臻,我看了他一眼便落荒而逃,抱着一堆扎人的瓷片一口气跑到了厨房。既然这一盅血被打翻了,那就再放一些,左右我的血也多,不在乎这么一点。
解开覆着白绸的瞬间,霎时从那道猩红的血痕喷溅出许多鲜血,横流着滴在了脚下,我一下子慌了神,忙拿了一只新的瓷盅接上,看着体内的血缓缓流进盅内,一阵逼仄的眩晕袭来,全身每一寸的温暖都在慢慢流失,我左手冰冷麻木,哆嗦着再也不能动弹。
满满一盅血再次集齐,这一回我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连给手腕上些药都不能够,只能任凭鲜血横流,这一刀扎得不深,只是方才跌倒的时候伤口不甚撕裂才致如此的。我脚步虚浮,捧着瓷盅跌跌撞撞地想要再上二楼。
这一回……一定要与宣儿好好解释清楚了,不然误会只会更深。我将瓷盅的盖子拧紧,盘算着与她好好说上一说。
眼睛有些发晕,我实在受不住只好坐在楼梯上歇了一会儿,忽听身后有人叫我:“陈缘……”
我直起身回头一望,居然支撑不住那种致命的眩晕,将将倒在身后那一处模糊的白衣身影的怀中,那是一种熟悉的白,也是一种令我感到陌生的白。
浑浑噩噩不知昏睡了几时,灵台方有些清明,隐约听到耳旁有人在说话,一句又一句,时而完整时而破碎。
“傻子……”一阵轻微的耳语扫过我的耳畔,在耳旁停留了不到一秒便瞬间消散而去。
“比起她,我更在意你。”呢喃的耳语时假时真亦虚亦幻,我分辨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境,只能伸出一只手去探寻,视线里一片令人心悸的黑幕,伸出的手在漫天的黑幕之中被另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攫住,修长的手指紧扣着我的手背,掌心隐隐的热度传来,令人莫名的心安。
我忽然觉得难受,这只不过是梦境,醒来又是可怕的现实,我闭着眼,仍是止不住眼眶里的湿润,我哭喊出来,将压抑许久的委屈一并倾泻而出。
干燥的掌心轻柔地抚着我的发顶,我贴在一个温暖的胸膛上,听着胸膛里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嗅着那种专属于我的味道,我环抱着他,轻轻伏在他肩头说道:“你不要走好吗,我说过,你走了,我会伤心。”
是啊,我会伤心,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或许是在风越楼?又或许更早?我不知道。
若这不是梦那该多好,那我或许就可以一直抱着他,一直躲在他的怀里,不管我多无用,多废柴,多么会闯祸,多么会惹事,这里都是我可以一直待下去的地方。
两片柔软突然贴上我的额角,我全身微微一颤,缓缓睁开眼,视线里是干净的白,沐臻柔软的衣襟擦着我的下颏有一丝微微发痒,左手腕已被裹上一层厚厚的纱布,似乎已经上过了药,行动间有些生涩的疼。
“你怎么会傻到放自己的血?”他摸着我的发顶,手指插进我的发间缓缓摩擦,我懵了一会子才发觉不是在做梦,他接着说道,“你的血固然管用,可你怎的不告诉我?”
我一直愣着,不知该如何答话,只好胡乱说道:“你不是很喜欢顾青怀么,我只是在帮你救她。”
便觉他插在我发间的手指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不再有所动作:“她是左相之女,左相是本王的良师益友,本王自然要分神照料他失散的女儿。”
“失散?”我问道,“她不是死了么?”
“个中缘由本王也不甚清楚,这是相府的家事,外人还是不要干预为好,不过青怀没死倒是事实。”他给我解释了一通,我回味了半晌,终于理出一些思绪来,这里头怕是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就连沐臻也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和她……情深意重吗?”我纠结了半晌,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这是渠苏告诉我的,应当不会有错啊。
沐臻长叹一口气,回答:“其实当初我也以为她死了,传言说她只是失踪,那时我也不信,直到来到这宁州城见到她,着实吃了一惊,往时与她谈论些音律,应当算不上是情深意重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一切都只是过眼的云烟飘渺而虚无,这些话令人感到莫名的心安,一句话简简单单撇清了与顾清怀的关系,我抱着他的臂蹭了蹭:“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他两只墨潭般的眸恍若天边的星子,直直望进我的心底里去,突然屈指在我额上敲了一记:“真笨。自然是真的。”
我吃痛往后缩了一下,竟从心里涌上来一阵开心,傻傻地又去抱住他的手臂。
“你真的不嫌弃我?”我问他,“那顾小姐该怎么办?”
他如画般的眉目舒展开来,低下头在我唇畔轻轻一吻:“我心里只有你一人。”
“……”我喜滋滋地躲在他怀里偷乐,仿佛就连手上的伤口也不疼了,“真的?……”我问他,突然仿佛又想起些什么,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皱着脸质问他,“说!你是什么时候对我起歹心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生平最厌恶深藏不露,他居然隐藏了这么久还不让我知道,到底是何居心!
他收住了温柔的视线,薄唇抿起,沉默数秒也没有出声,这这这是不打算告诉我的节奏吗?这怎么行!我气鼓鼓地对他道:“你快说!你不说今晚不准上床!”
这话是那包子铺的老板娘对那个老板说的,当时那老板娘说完这话后老板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蔫了,我那时便觉十分管用,也不知能否用在沐臻的身上,如今看来应当是派上用场了。
他顿了许久,终了才淡淡说了一句“歹心从来便有,只是你太笨,一直都没有发觉。”
我噎了噎,什么叫“歹心从来便有,是我一直没有发觉”?
“无妨,既然你不想上床,那我们便去榻上躺一躺吧。”他言毕竟将我打横抱起,几步走至窗柩前的一方榻上再将我轻轻放下。不对吧……我们?
我没出息地涨红了脸,贴着他柔软的乌发,大气都不敢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这接下去要发生的事,大约除了那个啥便是那个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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