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且踏秋行

第八十八章 且踏秋行

顾青怀与顾青岚虽说长了两张相似的脸,但处世待人都有所不同,虽说外表看上去都是仪态端庄的大小姐,但内里有些又是不同的,顾青岚有些好胜,顾青怀则是淡然,难怪她与沐臻站在一起时让人觉得分外和谐,或许两人的本质在某一方面上是相似的。

“你不要多说话了,还是好好休息吧。”我安慰她。

她微微点了点头,垂下的眼睫颤动,似乎有一些难受:“三年前我十五岁,如今已是二九年华,不知我爹如何,一别三年,想来京城早已物是人非了。”

“你不必担心,本王已命人快马加鞭,送了报平安的书信去了左相府,你爹大约已知晓了。”沐臻好生宽慰他,他从来做事就周全,这么一来,左相府里也会好上许多,自己的宝贝女儿失而复得,左相大人怕是已经激动坏了。

“多谢王爷。”顾青怀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有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滴在锦被上晕了几朵不小的水花,“当日你我只不过于长Chun馆共谱一曲罢了,王爷却还记得,青怀实在惶恐。”

我拧拧眉,什么叫于长Chun馆共谱一曲?……沐臻还记得?长Chun馆我是听说过的,是京城一座有名气的乐楼,他当日与我说的以琴会友难道指的就是这个?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是以在回西厢的路上,我腆着脸巴巴儿地求沐臻与我讲讲他们的事儿,可我使劲浑身解数他都不肯透露半分,我只好再次声明:

“你不告诉我,今晚我就……就去和九姨娘睡!”我嘟着嘴威胁他,这可不是说着玩儿的,我陈缘一言既出,无数匹马难追,待会儿就挎着被子枕头跑去九姨娘那儿将就一晚。

他望了我一眼,实在有些无奈,毕竟我缠着他已要接近一个时辰了,我缠人的功夫还是了得的,这是沐臻第一次被我缠着与我说了这么多的话。

三年前,顾青怀及笄之时,曾以琴技名震京城,听闻曾有人出手十万白银只为听她抚琴一曲,无数痴男被她的才貌所倾倒,而她淡泊名利,只想找到有心人。

这个有心人就是沐臻,他俩于长Chun馆共谱一曲《瑶华飞羽》,自她手中抚出宛若九天的仙乐,一时京城无人不晓这对才子佳人的名闻轶事,可惜传来传去就变了味。

变了个什么味道呢?就是渠苏告诉我的,说是他俩早已惺惺相惜,双宿双飞,有着极深的情分,就在人们以为顾青怀便是景王妃的不二人选时,左相府中突然出了变故,左相大小姐一夜间投井而死,死状极为难看。

但事实上顾青怀却没有死,而是被秘密送到了千里之外的宁州城,并且还不明不白地成为了琴妓秦月半。

我掰掰指头算了算那会儿我才十二岁,还是满院疯跑的年纪,闲时就管管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弟弟陈眀允。更多时候是日日在青州的街上撒野,每条街上的人我都认得,甚至是墙角里的每个乞丐我都能准确地叫出名字来。

有时还举着我爹的名义买了米去施粥,以此作为我出门撒野的借口,这样我爹逮着我时我还能理直气壮地与他辩道:我是为了爹的名声着想。是以自我记事以来,我爹的名声都是极好的,青州城里无人不知我爹茶商的名号,无人不晓我爹是大善人,一时我爹竟成了青州女子的梦中情郎。

想起那段岁月,其实还令人挺怀念的。

虽说没有顾青怀的琴动天下,但我却有一方净土,安然自得地过着小日子,或许在某一日生了变故,但我总能泰然处之,看淡一些总是好的。

“你与顾青怀真的只是写了一首曲子而已?”我点着沐臻的鼻子认认真真地问他,“你为何一直都不告诉我?”

“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这些事。”他错开他那高挺的鼻梁,“当然不止与她只写了一首曲子而已。”

啥?不止?还还还有什么他没告诉我的?我有点烦躁,揪着他的衣襟:“不止?你说!还与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恩,还听她弹完了那首曲子,彼此交流了心得。”他答。

交流了心得!啊啊啊是不是交流出感情来啦!

忽然想起渠苏说的那些话,她说自己是顾青怀的替身,若非沐臻不是对顾青怀有意,他又怎会留下渠苏在身边?难道……他之前是喜欢渠苏的?

我扁了扁嘴,抄起房中那床锦被挎起枕头夺路就跑,我想我现在脑子里有些乱,我这人最怕分神想东西,不但会毫无头绪,而且令人莫名头疼。

九姨娘!我来啦!我再也不和沐臻那厮鬼混了!

闯进九姨娘院子的时候九姨娘正试着桃花妆,见我一路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不小心手一抖,眉毛勾勒地略歪了些。

我甜甜地笑着告诉她:“九姨娘,今晚我来陪你。”

九姨娘摸了摸画歪的眉毛,似乎有些心疼:“多宝呢?你不管她了?”

多宝?这两日都没怎么见她,估摸着是去青州城里淘美食去了,好不容易来一回青州这土生土长的地方,怎能不回味家乡的味道呢,只是我忘了告诉她也替我留一份了,这两日回陈府长了几斤膘,再吃吃这外头的东西,不知又会生出多少肥赘来。

这两日与沐臻鬼混,混得我都有些葳蕤了,今日缓缓,暂且与九姨娘作伴,未尝不可。

“多宝这两日被我放出去遛了,暂且还回不来。”我将被子往床上一放,“九姨娘,晚上我睡里头,你睡外头,就这么愉快地定了!”

九姨娘头也不抬:“这两日你和沐臻那小子厮混去了吧,也不管管多宝,她昨日还来我这儿拿绿豆饼子填肚子呢。”

唉,如此看来这两日我竟忽略了她,是我对不住,恩,不过九姨娘怎么知道我这两日是和沐臻……厮混去了呢?

这厢九姨娘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专程走过来替我理了理皱巴巴的衣裳:“你老实交代,清芷榭里头,假山后面……你做了些什么自个儿清楚。”

我努力回想一通,眼睛往右上方翻了翻:“我什么都不知道。”

九姨娘白了我一眼:“你还是与小时一样,厚颜无耻。”

我厚颜?我无耻?似乎是这么回事儿,我貌似从来就没有否认过,这厚颜无耻可都是我爹教出来的,若说厚颜的鼻祖,我爹定是当仁不让。

是夜我与九姨娘睡在一张床上,身侧来往的都是些不认得的婢女,虽说我不怕生,但竟有些不习惯,睡惯了没有许多女婢的西厢,到了九姨娘这儿反倒不自在起来,何况那个每晚抱着我入眠的人此刻却不在,被我丢弃在某个地方,也不知在做什么。

可一旦想起那些纷乱的事,我脑袋就发疼,前些日子伤了手腕见了血才刚恢复,今日又有些犯晕,记得从前我身子健朗,并不是如今这幅每日荒颓的模样。

九姨娘伸出一只玉臂在我肩上抚了抚:“夫妻间拌嘴是常有的,应当相互体谅才是,明日你便回去,与他好好解释说明白,误会解开了便好。”

我“嗯”了一声,合上了眼。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留。男子一妻多妾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不应该太过强求他,何况他是当今七王爷景王,渠苏的存在自有她的道理,既然不可能是顾青怀的替身,那纯粹作为景王的侧妃也并无大碍。

我忽然为这个想法感到难过,记得我听说过我娘在世的时候,我爹从未纳过任何一房姨娘,只是后来我娘去世后他才接连娶姨娘,以我爹的这般身家,当年只有我娘一位妻子实属不易。

想到头疼之时也便睡着了。

不知不觉几日间,青州的秋日终于姗姗来迟,晨起时望见九姨娘院子里的枫树叶子红了不少,几张红透了的已然飘落在地,青州的秋日自然是极美的,不仅是这满城的枫叶,更有如美人般眼角眉梢的风情。

青州入秋算晚,若是京城,现下身上早已穿了好几重纱,并为冬日的到来添置炭火购置棉衣呢。青州这里还是不温不火的,这日天朗气清,辽阔的苍穹只飘散着几朵零碎的云,天气甚好。九姨娘就硬是要拉着我去陪她逛街,可我这两日被沐臻折腾得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本想拒绝,可终归被自个儿大发的玩心给打败了。

我整顿了精神,把先前的萎靡不振都去掉,甚至破天荒坐在梳妆台前上了点淡妆,我平日不大化妆,手生得很,最后还是九姨娘帮我完成的。

最后九姨娘在我发间别上一枚小簪子:“这步摇本是我年轻时用的,可惜现在人老珠黄,再戴这般花哨的簪子只怕不合适。”

我动了动头,那步摇也跟着晃了晃,晃得我有些眼花,我从来都不爱戴头饰,素来只戴过一根碧玉簪子,它是我娘留给我唯一的首饰,只可惜那一回在宁州城中,我被四个家丁围追堵截,不慎弄丢了它。

我摘下那步摇:“我不喜欢这个,九姨娘还是自己留着吧。”

有时我是有些固执,甚至有些顽固,有些事一旦认定便很难改变,就算我有再多的珠花,我也不会佩戴,因为我已经习惯佩戴那根再普通不过的碧玉簪,就算它遗失,我仍保留着这个习惯。

九姨娘在我耳旁叹了口气:“小缘,有些事该放下便放下,强留着只是徒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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