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宝回来的时候衣服上多了几道泥巴印,据她自个儿说是在雪地上滑了一跤摔的,多宝走路大约一向都不太稳当,手里拿的一些吃食都洒了不少,她方回来一刻钟,那帮子人就收拾好行头打算再次上路了,我收好茶碗,见多宝一边儿烤着炭火一边问我道:“小姐,是否有许多人在寻你?”
我打了个呵欠道:“怎么可能?”
多宝眨眨眼,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卷子来递给我:“小姐,这是我在外头捡的,你看看,我总觉着这上头的人与你有九分相似。”
我不明所以,只好接过来看了看,纸上有四个大字几行小字并一副画像,画像上的人有几分眼熟,眉眼间有些傻气,竟与我相似地很,再看那四个楷体的大字,写得居然是“海捕文书”!?
我我我啥时候成通缉要犯了?
“多宝,”我指着那张纸问她,“这东西你是在哪里捡的?”
多宝正在吃她刚才买回来的忍冬花糕,闻言头也没抬地回了我一句:“刚刚走了的那些人遗在雪地上的。”
我噎了一会儿,竟有一瞬间茫然。原来他一直在找我,还不惜下了海捕文书。我该如何是好,如果仍按兵不动,迟早有一日会被发觉的。
我捏了捏拳,下了个决心:“多宝,我们今晚就走。”
多宝一口忍冬花糕含在嘴里险些喷了出来。
?是夜,圆月高悬,寒风呼啸,偶尔夹杂几粒尖利的碎雪,我与多宝驾着一辆马车并十数件包袱细软驶出了茶馆大门,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便要过城门了,我也拿不准会不会被认出来,尽管我与多宝都着了男装,面颊上还贴了两片假胡子,但还是有些心虚,毕竟那文书上的女子,的的确确是我的模样。
我裹着棉袍,心里一阵阵地发虚。
雪天行路有些慢,到达城门口已是半个时辰过了一刻钟,出城的人稀稀拉拉的少得可怜,我与多宝的马车在稀少的人群中显得有些突兀,转身却瞧见一旁城墙上的告示栏上张贴了几大张海捕文书,我嘴角抽动手一拉牵住缰绳将马车停下,在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的确是属于我不大擅长的事儿。
过城门时被几个兵士拦下检查,因车中带的皆是些钱财细软,那些守卫也没有起多大的疑心,半刻钟不到便放行了。
我背后冷汗渗了不少,见终于放行不禁舒了一口气,牵了马车刚要走,忽听身后有人说道:“唉,刚刚那个,怎么有点眼熟啊……”
我面色一滞,脚下的步伐不由自主地放快了不少,可我陈缘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临危不乱这样的大道理我居然忘记了!这样一想我心里更乱了,总之城门已过,我现在只需快马扬鞭赶快从这个是非之地溜走即可。
多宝在马车里头有些不明情况,探了探头问我:“小姐,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多宝嗓门大,其实我早该意识到这一点,在出门前就应当找一块胶布将她嘴巴封死的。
“……”可是已然来不及,我一时语塞,现在唯一的期盼就是希望那些守卫没能听见。
身后的静默与此时我内心狂躁的跳动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就被认出来。
“小姐,你愣着做什么?快上车啊!”多宝又喊了一句,这一句比方才那一句声音愈发洪亮了。
我彻底懵了,立在寒风中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终于,身后有了点动静,却不是纷乱的脚步声,而是一只软靴在松软的雪地上踏来的声音,“沙沙沙”轻到不留意听便会听不出。
“陈缘,”身后的人略微喑哑的声音显得有一丝丝疲惫,“我一直在等你。”
我呆呆立着,仿佛度过了半甲子一般的漫长。
一颗碎雪忽然顶着凛冽的风刮进我的眼角,我嘴角犯抽,疼痛感从眼角一点点开始弥漫,眼泪随着突兀的刺痛感一颗一颗往下掉,我愈发不敢回头看了,这幅狼狈的样子,还是不要让他瞧见的好。
“有些事,我还未来得及与你解释……”他话说了一半突然止住了,顿了许久才接着道,“……我只是想你回到我身边。”
似乎听到他一声轻叹,然后我眼角的痛楚似乎又加大了几分,几颗滚圆的泪珠淌下,我不得不抬手去抚一抚。
抹掉泪珠,我强撑起一个微笑,深吸一口气转回身去,眼前站着的真是寻了我半年的人,这半年,他是怎么过的,我一无所知。或许,与顾家大小姐再续前缘了也未可知,寻我也只是为了我爹能继续给皇家供粮草金银。
我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心里仿佛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绞痛,一张嘴,眼里的泪再一次肆无忌惮地流了出来,将我精心布局的那个假意的微笑冲刷地一干二净。
我竟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随我回去。”他笃定的语气不容人抗拒,“你终究还是我的王妃。”
“只是你这王妃……着实不敬业了些。”他又添了一句,无奈地摇摇头。
我举起头望着他消瘦的面容,侧脸愈发棱角分明,深邃的双眸里的神情竟是那样熟悉。
“我何时不敬业了?论敬业与否,你沐臻不敬业的地方更是多了去了。”我只是在为自己辩驳,当初他置我于何境地我可是清楚地很。
他忽然滞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替我拭干脸颊上的泪水,天气寒凉,脸上泪水冰冷,而他掌心温热,略微粗糙的指腹寸寸刮过我脸颊,留下一串温湿。
“幸好,你还没变。”他指尖蓦地停留。
我皱了眉,其实我很想说有些事情已经变得不同了,起码我已经有所改变,变得不再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了,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但我知道,这些都是他给我的。
“沐臻,”我喊他,这是半年来我第一次喊他,“抱歉,我,不想再回去了。”
他听完后眉头一松,嘴角竟扬起一个淡淡微笑:“别闹,我带你回家。”
回家?哪里是我的家?
我正色道:“我没有胡闹。”
我往后退了一小步,对一旁的多宝说道:“多宝,我们走吧。”
多宝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愣了好久才回了个“噢”。
牵着马车刚往前走了几步他就在身后开了口:“所以,你是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我吗?”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怕一回头又是下一段错误,这一回,我真的硬着心肠没有回头,眼前飞过的雪又大了几分,若我方才没看错,站在沐臻身后的是一大帮守卫,他们都发现了我,只是碍于沐臻的面子没有上前罢了,他差人张贴了海捕文书,但却眼睁睁地放走了我,我是该感谢他呢,还是该责怪他呢?
我不知道呢。
过往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在昨日般,这种放手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我眨眨眼,边走边对多宝道:“多宝,我不舒服。”
多宝一边赶马车一边吃着一张烙饼道:“小姐放宽心,多宝记得姑爷在小姐不在的时候可是失魂落魄的,并非如今的模样。”
我听了有些惊讶:“失魂落魄?怎么说?”
多宝舔了一口芝麻道:“总之我瞧着姑爷如今比那些日子好些,起码有些精气神儿。”
我继续问道:“多宝,你弄清楚,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哪些日子?”
多宝十分正经地瞅了我一眼:“自然是小姐失踪的那些日子。”
多宝鲜少有如此正经的时候,最后一次她正经还是在茶馆子里听说书的时候,彼时她正经地听着说书,哈喇子流了一地,趴在我肩上睡得比猪还香。
多宝说沐臻在我失踪的时候失魂落魄来着,唉,毕竟我也是与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其实那些时日我离了他多少也是失魂落魄的……不,那也只是那时候的感觉了,我该少回忆些无谓的东西。
马车驶离城门将近一里路后,我央多宝停了车,见了他的面后我心里难受,身子就跟着不舒服,闷在车里头实在不大爽快,就想下车走走。
风雪小了些,软雪自半空垂落,这路旁居然有一面结冰的湖,湖旁枯萎的芦苇杆交纵错杂立着,我顺着芦苇丛随在马车后步行,冷风灌来,我竟连哆嗦都忘了打。
因为心里,有些乱。
他开口挽留了我,但我却没有留下,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实在太任Xing。
刚走了没几步,忽觉身后有异样,就像是有人在身后看着我一般,我回神,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除了枯败的芦苇什么也没有,我有些奇怪,将手里的小灯笼往身后探了探,又唤多宝让她驾车慢一些,多宝自几丈开外应了声,我方放了心,继续往前走,可……身后那种奇异的感觉一直在如影随形,让我一阵又一阵的不自在。
难不成……是他又在一直跟着我?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一下便被我自己否定,沐臻他不是个会干这种事情的,起码他……在某些方面,比如像现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是个正人君子,但在某些方面……就是个衣冠禽兽。
突然有点脸红,那种事我不该多想的……不过,他衣冠禽兽地对我的时候,偶尔我还是很舒服的……恩……比方说夫妻间的一些隐秘的乐趣。
哎呀我在想什么!走着路居然能想到那种事情,实在……太……恩。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
我知道了
点击中间,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