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些时候,身体真的会出卖一个人的心灵,在这种事情上,我陈缘便是个中典型。
唉……脸热热的呢。
身后忽然一阵窸窣芦苇轻擦声,在静谧的夜色下显得尤为突兀,我蓦地屏住了呼吸,这……我身后明显有人啊!
假装淡定地往前走了几步,雪地上踩下脚丫子是很明显的,几秒过去,我忽的转头,强大的身体自转力差点将我手里擎着的灯笼罩甩飞了去,身后芦苇丛中果然藏着一个黑色人影,见了我身形一滞,转了个身似乎还想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由分说,我大喝一声:“呔!来者何人!”
似乎是我气势十足,那人脚底不幸地踩着一块松雪,胡乱挥舞着手臂扑通一声摔倒在雪地里头,待好不容易从地上站起身时满头满脸的雪,狼狈的样子一点也不逊色于我。
我将手里的灯笼送出去一些:“你是谁!?”
那人正好摔倒在一块松雪堆上,自雪地里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一张脸虽说有些鼻青脸肿,但是却令人颇为熟悉。
那人不大自在地挠了挠额头:“王妃娘娘,是我。”
我问他:“常喜?你跟着我做甚?你家主子都让我走了,你就别再跟着我了。”
我直接把话挑明了说,常喜是个明白人,没有主子的吩咐,是断然不敢做出些出格的举动的。
常喜拍去身上的白雪,一双红肿的眼望着我,嘴唇有些哆嗦。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觉着还是先走吧,万一他又向沐臻那厮汇报,我与多宝可又是走不了了。
“娘娘留步!”常喜突然喊了声,我全身震了震,这音量也忒大了。
“常喜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他面露难色地望着我,搞得我也情不自禁面露难色了。
“说!”我挤着牙关道,明知道我这个人喜欢刨根问底还这么问我,当真不存好心。
*月落乌啼,飞雪连绵,马车奔跑在广阔延绵的雪地上,我在马车里与多宝依偎着相互取暖,一路上马车行的并不稳当,凹凸的路面让整辆马车剧烈地颠簸。我自小便不擅乘马车,是以每回行路多半时间都是我在外头牵着马儿走,可这一会,常喜驾车的水平的确炉火纯青,纯青到一种出神入化的境界——“哇……”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我一张口便将所食的晚饭都吐了出来。
“小姐!你不要紧吧!”多宝扶着我问道。
我颤抖着手臂去抓前边儿驾车的常喜:“这位常大壮士,能否将马车停……”
此时车轮正好压过一块凸起的顽石,颠覆了我一颗刚要开口求救的心。
“哇……”
我真不该答应常喜随他回王府。若不是常喜说沐臻只有不到三日的Xing命,急需我的血做解药,我怎会如此。
沐臻在找我的时候误入药炉,身重数种剧毒,几月来遍访名医皆不得治,忽然想起数年前沈离忧沈神医赠与他的一丸麒麟血,可是那麒麟血,却恰恰已被我用了。
我在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心里百味杂陈,开心的是他为了找我连那种地方都去了,难过的是他居然中了毒,以命相搏来的却是一场空。
麒麟血乃百毒克星,当时他认为我误食了耗子药,给我用了麒麟血,可是误打误撞,事实却是我根本没中毒,麒麟血被我这种人浪费了去,说实话,我是真的很无用。
现如今他中了毒,我却一直都不知道,他瞒了我这么久,瞒了他的下属这么久,就连常喜,也是最近才知晓,一定是不想让别人担心。
身子昏昏沉沉的,嗓子眼里也发堵,脑子里却清晰得很。一下子又回想起方才出城门时,寒风猎猎,白雪纷飞,他用冰凉的手指摸着我的脸,眼神里的那种黯淡……我不见的那些日子,他消瘦得厉害,他那时中着毒,是为了寻我而中毒,而他还带着伤站在城门那儿一直等我。
我一想到这里不知怎的就很是难受,眼角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淌了出来,落在手臂上。
我果真是,没有良心之人。
回到熟悉的景王府门前,我竟没有了一丝以往的脾气,我只想快些进去救人,不料下车太急,一只脚没站稳,哧溜一声滑开半丈远,王府门前的地都是由专人负责扫雪的,只是天气寒冷,刚扫了雪路面又结了层薄冰,我着实吃了一记痛。
刚起身顿觉眼前一黑,世界突然寂静了。
突然的寂静令我猝不及防,只觉得晕乎乎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有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几点星星点点的微黄光晕中醒来,我躺在一张深棕色大床上,屋子里很暖,挣扎着撑开了眼皮,太久没有如此行车,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扶额自床畔坐起,屋内的摆设很熟悉,但是却不是素苑里头的房间,这个房间我来过,而且不止一两回。
这……不是沐臻的房间吗?这里是暖阁吧!我打开房门往外头张望了一会儿,再次确认,这里的确是暖阁,与从前并无甚相异,只是……沐臻去哪儿了?
我提起沉重的双足,脚踝处还有一处擦伤,是刚才在雪地上摔着擦破了皮,几点猩红渗在了袜子上,胡乱揉了揉,我穿好鞋提了灯盏,打算去寻沐臻。
空旷的房内忽然想起一声略低沉的嗓音:“你去哪儿?”
我提着灯盏愣住了,定了定神,若我没听错,这声音是从我方才躺着的那床上传来的。
回头一望,重重床幔深处隐约露出一丝月白色衣角,如瀑青丝散在枕上,房内光线昏暗,方才我定是没有看清晰。
“沐臻……”可是到真正面对他时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只能叫他的名字。
我真的好无用。
“你怎么回来了?”他的语气仿佛有些不快。
我胸口似起了一团火:“回来怎么了?我警告你,不准赶我走!”
半晌他都没有答话,似乎我语气过重又惹他生气了,只好敛了容悻悻得将手中的灯盏放下了,本来对不住他的就是我,怎么我倒耍起横来了?
可是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方才你晕厥了,是常喜送你进房的,雪天路滑,你的脚可还好吗?”他的语气不缓不急平平淡淡,明明就没有什么感情,可是我听了心里却不住地酸涩,如果不是常喜告诉我,他是一定不会说的,他到底在硬撑着什么?
“……”他突然顿了顿,“你放心,我没对你做什么。”
一瞬间我心里似有什么东西正凋零破碎,凄厉的响声回荡在我耳畔,我捂着脸蹲在地上,掌心里指缝间溢满了咸咸的泪水,原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并不是永远都不会改变,时间会改变一切,我永远看不透他,看不懂他的心,可是他却能读懂我,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如此。
我扶着一只绣墩支起身子,咬牙切齿:“沐臻你个混蛋!!”
透过微醺的光晕,我瞧见他嘴角的苦笑以及那张消瘦的脸颊,他的笑容很牵强,甚至有些绝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明明知道我的血能解毒,为什么不说?”
他叹了口气,却反问我:“你都知道了?”
我又气又伤心,面上的表情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只能把一旁的床幔拧出一个疙瘩来。
“世上强求的缘分到头来都是笑话,我与你,不过笑话一场。”他说道,“我不想强留你,你也不会再回到我身边。”
笑话么?手掌的指节被我拧得嘎吱作响,原来他就是这么看待我与他之间的缘分的?那他为何要为寻我而不惜中毒?
“你别诓我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我一把抹去泪水,强挤出一个大大的笑。
他视线移到别处,嘴角的苦笑一丝未退:“你就如此有信心?”
他刚说完我便不顾三七二十一俯身下去啃住他的唇,有没有信心自然是要看行动是否胜过语言啊!
点击关注我们
更多精彩不容错过,方便下次阅读
我知道了
点击中间,呼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