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秦木棉还在叫他:“少帅,您有什么事休息一会儿再处理吧,人家担心您的身体!”
纪寒卿反感地蹙眉,大步出去,根本没有回头。
这个香园,他以后都不会再来。
回到前院,纪寒卿莫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他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府中的佣人也太不好用了,带一个女人过来都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而此刻,秦木兮已经爬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此刻的她,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摸索着往前,身子被鸢儿扶住,她带着她来到屋里,要扶她躺到床上,可是,她却执拗地坐在了窗前。
她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只能依稀看到外面灰白的天光,她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问身旁的鸢儿:“鸢儿,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
鸢儿哭得眼睛都肿了:“小姐,您不丑,您从来都是我们海城最美的姑娘!”
她现在,已经不叫秦木兮‘夫人’了,在她心中,秦木兮不是那个禽.兽少帅的夫人,她是她的小姐!
如果不是秦木兮,当初的鸢儿,早就被叔叔婶婶卖去勾栏院了。
“鸢儿,你又取笑我了……”秦木兮笑着,伸手摸出很久不曾用过的胭脂水粉:“帮我化一下妆吧!”
她要走了,要去见妈妈了,要漂漂亮亮地去,不要让妈妈担心……
鸢儿忍住没有哭出声音,可是发颤的喉咙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好,小姐。”
她开始认认真真给秦木兮描摹妆容,二十二岁的秦木兮,被纪寒卿折磨了五年的秦木兮,从三岁起,就饱尝人间苦楚的秦木兮,此刻,一点一点焕发出神采。
只是鸢儿也知道,她的小姐,已经油尽灯枯了。
最后点上朱唇,鸢儿眼泪开始疯狂地落:“小姐,好了。”
“好看吗?”秦木兮轻声问,一如当初还未出阁的时候。
“好看。”鸢儿努力扬起一抹笑。
“帮我换上那身红衣吧。”秦木兮又道。
“好。”鸢儿继续照做。
秦木兮的身上,已经没了一丝完好的地方,鸢儿帮她穿衣的时候,难免还是碰到了她的伤口,可她已经察觉不到疼。
她穿上一袭红衣,在鸢儿的搀扶下,站到了门口。
来提她的佣人见到此刻姿容绝世的她,全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你、夫人……”
“是他让我过去吗?”秦木兮平静地道:“你们和鸢儿先走,我马上就过去。”
她说罢,转头将一包东西交给鸢儿:“鸢儿,你和他们走吧,我死了后,帮我把这些东西烧了,埋在我母亲的墓旁。”
她知道,就算她死,纪寒卿也不会放过她的尸体,她能陪母亲的,只有小时候母亲给她做的小衣小鞋了。
鸢儿声泪俱下:“小姐,不要——”
“要我跪下来求你吗?”秦木兮语气认真起来,说罢,似乎真的要跪。
鸢儿连忙摇头:“好,小姐,鸢儿听你的,鸢儿走就是了!”
她冲着秦木兮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片血肉模糊,然后,转身和佣人先行离开。
“少帅,夫人、贱人说,她马上就过来。”佣人其实当时也想马上带秦木兮过来的,可是,他们从没见过那样的秦木兮,一时间,竟然真听了她的吩咐。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纪寒卿顿时变了脸色:“叫你们带个人都带不过来,一群饭桶!”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蓦然有人闯进来,慌慌张张:“少帅,不好了,夫、夫人的那座小院着火了!”
纪寒卿脸色一变,所有人都没看清的一瞬,他已经飞奔出了前院。
老远,就看到了那个角落冲天的火光,那一瞬,纪寒卿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恐慌若排山倒海将他包围。
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向着那座庭院狂奔,一边奔,一边大喝:“副官人呢?马上给我救火!”
他冲到那座院落的时候,整个小院全都已经被刺目的火光包围。
通天的火光中,依稀可见那个明眸善睐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绝美的面孔一如十七岁出嫁的那天。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澄澈的眸底无悲无喜,长裙被火光吞噬,她却毫无所觉般,转身走入了火海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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