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只有沈老一个人住在主屋,平日吃饭、聚会、来客都是在主屋。其他屋都是偏屋,有点像旧时代那种房屋理念。欧本丽在主屋的左边偏屋,她的偏屋跟涂子曦右边的偏屋是一样大的。程阅跟简玉蝶的屋是一个格局,大小也是一样。
在沈家,只有生下孩子的人才可以离开沈家大宅子,另辟房屋。
也就是说,程阅想离开这里,只能等孩子生下来才行。
已近午后,她被叫到欧本丽的屋里喝汤。
看着呆坐椅子上,瞪着汤碗发愣的程阅。欧本丽心里一笑,这孩子吃点东西不勉强她,是能不喝就不喝。瘦成这样了,关节处的骨头,都突出来了。沉着声,面上严肃的说:“多少喝些,最近山下出事了,路都被封了。霞光费了很大劲,才买到这种山上的走地鸡,你不会拂了她的一片心意。”
能说不喝吗?
抬起头来,程阅可怜巴巴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这明明是她的心意,怎么算是霞光的心意呢?霞光顶多算个跑腿的吧。
采光及好的屋内,妇人较好的脸膀光洁,滑软。她的表情严肃,眼睛里明明是关切与心疼。程阅无奈,只得壮士断头般,一闭眼,端起碗来就往嘴里灌。
满意的看着乖乖喝汤的女孩,妇人脸上的光柔和了。
这时,门外霞光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太太,阿棠出事了。”
霞光今年四十多岁,跟在欧本丽身边十三年。虽是个佣人,欧本丽待她可不薄。四十多的年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此时,她光洁的脸上布满恐惧与慌乱。因为快速奔来报信,所以胸口快速起伏。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欧本丽。
欧本丽仪态顿失的从沙发里站起来:“什么?”
“阿棠的车爆炸了。”
爆炸?
程阅缓缓的站了起来,有些不稳。
欧本丽眉头一跳,一下子委在了地上。
她32岁死了丈夫,才一岁的沈作棠还在怀里,话也不会说,路还走不稳。人生陷入了黑暗,没有止境。表面平静却暗潮涌动的沈家,过得如履薄冰,胆战心惊,就怕一个行差不当就万劫不复。这样隐忍啜泣的日子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熬到阿棠大了。这样安心睡觉的日子没过上两天,沈作棠却车祸。
孤儿寡母的,老天怎么就不长眼呢?
妇人眼里的空洞越演越烈,逐渐转换成了仇恨。
强烈的恨意。
这恨如烈火,如刀剑,时时刻刻都在煎熬着她,折磨她。如果说欧本丽并没有知道自己丈夫的死因,或许她的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都被仇恨填满。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个幸福快乐的女人,儿子一岁,丈夫风华正茂一表人才是家族的中流砥柱。家里一物一实,她都精心布致安排。她像平常人家的妻子、母亲一样,张罗丈夫的起居,孩子的吃食。每一件衬衫她的熨得整整齐齐,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进柜子里。她长年累月的反复做着几件单调的事,不厌其烦,乐在其中。
她习惯了站在男装柜台,微笑着看里面一件件精致的衬衫,西装、西裤,幻想着丈夫穿上的模样。她思忖着,这些衣服买回去,丈夫什么时间穿合适。穿出去,自己搭配那一件显得两人更亲密。
那时候的她单纯的以为,只要自己不与人争,那些恶人总会放过自己。她如此的天真,如此的傻,以为凭着自己的息事宁人,一已的忍让就能拥有自己的幸福。
但是,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的天塌了。
那天下午,沈作棠预防接种,她像往常一样,在丈夫的陪同下前往。在经过上次买衣服的店时,她想起来沈作棠有一件衣服当时没有码,调货去了,可以顺路取了。她抱着儿子在店里拿了衣服出来时,丈夫坐在车里对自己微笑。还朝怀里的儿子招了招手,叫着:“儿子。”两个字。她笑着,一脸幸福。可就在那时,车里坐着丈夫的黑色宝马车‘轰’的一声在她眼前炸了。
爆炸的强大气流将她与儿子冲倒在地,手里提的衣服飞出很远。
爆炸点离得近的几家专卖店的钢化玻璃纷纷振碎,像下了一场玻璃水,带着杀伤力的砸在身上。惊叫声,大哭声中,她爬起来,疯了一般的朝那辆燃烧的辆子奔去。
丈夫,她的丈夫还在里。
可是,谁来帮帮她。
眼前被炸得支离破碎的零件中,她连丈夫的一块尸体都没有看到。车子停靠点,炸出一个深大的坑。
她缓慢的蹲下去,弓着身子,抱着头。太阳明晃晃的,她看见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在燃烧的皮椅。她虾般的身体曲着,躺在地上,眼睛眨都不眨。
这一定是场梦,一会儿就会醒来。醒来,儿子,丈夫还会笑着围绕在自己身边。
可是,当沈作棠的哭声惊天动地的响起时。她才眨了眨眼睛。
人们不敢靠近她,见孩子哭,店里的人员赶紧将地上的孩子抱起,护在怀里。
当一切恢复平静,她从地上缓缓爬起来。耀眼的阳光下,她几次险些摔倒。她绝望的跪在那堆废铁旁边,伸出手去。烧得焦黑的铁块冒着热气,散发着刺鼻的焦臭。她捡起一块,双手紧紧的攥着,然后把脸深深的埋了进去,嚎啕大哭。
人们这才赫然发现,那是一块烧得漆黑的骨头。
曾经她计算着,这个人今年秋天带自己跟儿子去马尔代夫。
曾经她计算着,这个人如果像一般的上班族一般不要有出不完的差。
曾经她计算着……
这个应该陪她走完一生的人,提前从她的人生离席,独留她一个在处处暗藏诡计的沈家守着他的遗孤。
透窗而来的阳光,照在妇人的脸上。一双总是饱含仁慈的妇人,此时眸子微眯,咬牙切齿的叫出一个名字来:
“沈振清!”
霞光吓的立马去搀扶欧本丽。这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保养较好的脸,瞬间苍老了五岁。妇人抬起头来,平日里柔和的眼睛光采顿失,昏黄无神。她一把捉住霞光的手,死死抓着,好像这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霞光感觉她的指甲都扣进自己的肉里了,疼得眉头发红。但也只得忍着,小声安慰。
“老太太,我们去大厅,跟屋里的司机去医院。现在,各房都去厅里了。咱们走吧。”
方叔一张布满纹路的脸上惨白,头也不敢抬,绞着一双手,胆战心惊的说完。书房内静悄悄的,气氛压抑得人喘不上气来。汗水顺着方叔的额头滑下,一路滚进衣领中。他尽量的将自己缩在一起,炎炎夏日,生生惊出冷汗来。
坐在椅子里的沈老好像听到天外传音般,愣住了。一双眼睛从恐惧到失神,再到毫无焦距。牙都掉光的唇蠕动着,声音细如蚊蝇,不仔细听,都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方叔惊闻抬头,慌乱中对上老人的眼睛。
“非要灭了大房一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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