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导火索

门口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叶青抬起头，看到一个怯怯的小女孩站在门口，叶青认出她，是她们班的刘小雨。

刘小雨看了看叶青的箱子，轻轻地走进来，拉了拉叶青的衣袖：“叶老师，你生气了吗？”

面对这样一个瓷娃娃般的小女孩，叶青不知该怎么回复她，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努力做到心平气和：“老师没有生气！”

“老师，我让王有富他们来跟您道歉，您不要走好不好？李老师说，要是您走了，我们就没有老师了，我还想学知识，我不想您走，您别走，好吗？”女孩的声音柔柔的，一脸期待地望着叶青。

叶青拉过她的手，坐到床沿上，替她拢了拢额前一缕枯黄的头发，任教这几天来，她是班里唯一一个让她比较省心的孩子，每次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讲台上的叶青。

“小雨，老师知道你是个乖孩子，可是，我……算了，你还小，你不懂。老师走了以后，会有新的老师来教你们的。”叶青安慰她。

小雨扯着她衣襟的手却没有松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叶老师，您不走，好不好？”

叶青本就是一吃软不吃硬的主，现在这小女孩可怜兮兮地哀求着她，让她有些不忍拒绝，正在她犹豫的时候，门再次被人推开来，这次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两个恶作剧混小子，看到叶青，脸红红的，双手绞在一起，正不知所措得望着她，一脸等待惩罚的表情。

叶青再大的火，这时也消得差不多了，但还是佯怒道：“你们两个到这儿来干什么？”

两个孩子站在门口，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谁也不想第一个开口，看叶青抓起了地上的箱子，其中一个这才憋红了脸，大声说道：“老师，对不起！我们错了，你打我们吧！”说完，两个小混球同时向她伸出了手。

两双脏兮兮的小手颤颤巍巍地伸到叶青面前，一双眼睛想看又不敢看，叶青“扑哧”一声笑了，“你们两个先去洗个手，看看你们的手，脏死了，然后老老实实地回教室去！”

两个小毛孩如遭大赦，“刺溜”一声跑远了。

看到叶青笑了，刘小雨也跟着咧开了嘴巴，“老师，您不走了吗？”

李鑫从外面跨了进来，摸了摸刘小雨的头发，“你们叶老师不会走的，你就放心吧！”

“谁说我不走了？”看到李鑫，叶青的火气重新冒了出来，这几天他对她不闻不问的，她想跟他取取经，都找不到人。

察觉到刘小雨的小脸蛋又变了，李鑫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对她说：“小雨，你先回教室去！李老师答应你，不会让你叶老师走的。”

刘小雨这才乖乖地回了教室。

“他们没有恶意的，蚯蚓本就是他们经常玩的玩具，只是他们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看到你真的生气了，他们应该也知道自己错了！”

叶青坐在床沿上，耷拉着脑袋，有些泄气，“蚯蚓事件”只不过是个导火索，这几天下来，她对这份工作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

“我不是生他们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不得不承认，我并不适合这份工作，你和许校长还是另请高明吧！”

“叶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到这儿来，但是，你既然来了，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这些孩子们一个机会呢！”李鑫的声音依旧平和，宛如一个大哥哥般。

“李鑫，我相信你也看出来，我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份工作才来的，我只是……只是想躲到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而已！我承认我有些自私，所以，现在，我决定离开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这些孩子。”事到如今，叶青觉得也没必要对李鑫隐瞒下去，不论什么工作，如果少了最初的热爱之心，怕是只会越做越累。

她不喜欢小孩子，她的闺蜜白凌凌有个小侄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经常带出来玩，每次叶青看到他，都会敬而远之，她嫌小孩子烦，脏兮兮的样子她也不喜欢，她对他们本就缺乏一份耐心，是她把老师这份职业想得太简单了！

李鑫看她坚决的样子，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让你到这儿来，本就委屈了你，你的意思我懂了。但请你能不能答应我们一个要求，你可不可以等到我们找到新的老师时，再离开？”

这十二个孩子已经来了，如果叶青离开，就意味着他们这个班根本就没有老师了，许校长和李鑫本就一人一个班，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这些孩子。

叶青咬着自己的手指头，说句实在话，她一天也不想呆在这儿了，枯燥的生活，冷清的日子，一点娱乐都没有，这几天，她觉得比她生命中的任何时间都要来得缓慢，再这么下去，她怀疑自己会跟尼姑庵里的尼姑差不多了。

李鑫看她有些纠结，开口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为难，我们也不勉强。”

“我答应你，但也请你们尽快找到接替我的人。”叶青觉得如果这时候自己执意要走，那就有些太过分了，虽然从小她天不怕地不怕，做过许多淘气的事，但她是个有原则的人。

李鑫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叶青洗了把脸，重新回到了教室，出乎她意料的，教室里竟然格外安静，孩子们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小心地看着讲台上的叶青，尤其是后面那两个犯了错的小鬼，更是坐得格外端正。

习惯了吵吵闹闹的他们，这时的叶青竟有些不好意思，她挠了挠自己的头发，佯装轻咳了一声：“你们这是干什么？”

刘小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怯生生地说：“老师，我们知道错了，您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说完，其余十一个孩子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齐声喊道：“老师，对不起！”

这阵仗唬得叶青一愣，进而竟觉得眼睛有些湿润，这些孩子还是懂事的，是她一开始对他们要求太高了。

“老师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同学们都坐下来吧！我们开始上课。”

一年级的课程相对来说比较简单，语文是基础的拼音，而数学也不过是十以内的加减法。等到叶青真的开始上课后，她才发现新的问题又来了，整整一节课，她都在不停地教孩子们怎么握笔，不停地纠正孩子们的执笔姿势中度过了。

口干舌燥地结束了一节课，看看孩子们本子上那些如同鬼画符似的字母，她更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本就发烧的头颅现在更像是着了火，她有些后悔了，后悔早上答应了李鑫的要求。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拖着疲惫的身躯把孩子送过了一条条长长的山路，叶青这才回到自己的宿舍里，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吹过的山风，孤独挫败感油然而生，这些孩子大多早就过了适学年龄，却连怎么握笔都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完全就是一张白纸，想到未来的日子，叶青不免一阵心寒，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李鑫他们可以早日找到接替她的人。

叶青是被门前大榆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儿吵醒的，睁开眼睛，发现清晨的阳光正透过窗户上那廉价的窗帘射了进来，窗外一片晴好，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浑身还是有些酸痛，一定是昨天发烧的原因。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烧竟然退下来了，想到昨天她晚饭都没有吃，直接就睡着了，病竟然还痊愈了，真是奇迹！不免庆幸，幸亏自己还有个好身体，这几年的山珍海味算是没有白吃。

从宿舍里出来，发现李鑫的房门还关着，不禁冲着他的房门撇了撇嘴，也不知他这几天忙什么？幸好昨晚她没什么事，要不然，怕是死在这儿，也没人给她收尸。

正想去王婶家吃饭，许校长把她叫住了：“叶老师，你起来了，王婶这几日病了，我让我家那口子给你熬了粥，你快趁热喝点吧！”

叶青接过他手里的保温桶，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她这位叶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沦落到了一日三餐不知在何处的境地。

王婶回来后，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听到消息，叶青赶去了她家，短短几天的相处，叶青很喜欢这位乡下妇人，她待人热情周到，让她在这清冷的日子里，感到了丝丝温暖。

踏进王婶家的院子，隐隐地听到屋子里传出了争吵声，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妈，就算我求你了，你跟我走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是不放心。你的身体又不好，这次幸好是有惊无险，要是下次……”

“小龙，你放心吧！妈没事，妈身体好着呢！再说不是还有李鑫吗？”王婶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几分虚弱。

“是呀！这次幸亏李鑫发现的及时，但下次呢？学校里有那么多事，已经够他忙的了！他哪有时间照顾你呀？当初，你非要留在这儿，我也没勉强你，现在你的身体出了问题，说什么我也不能把你留在这儿了。”男人的声音越来越着急。

“小龙，妈也跟你说句实话，妈不走，妈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王婶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却透着一股坚定。

“为什么？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就为了学校给你的那份工作？我能养得起你，不需要你为了这点可怜的工资再起早贪黑的了。”

“小龙，妈跟你说实话，我是为了这份工作才不跟你走的，但我不是为了钱！”

“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男人的声音明显又提高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