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下雪

时光推移，数九严寒就这样来了，为了不辜负一年中最冷的这段时间，月亮湾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雪下得很大。学校的房子太旧了，抬起头，就能望见稀稀疏疏的天空，调皮的雪花有时就会从屋顶的缝隙里落下来，李鑫又购买了一些煤炭，叶青已经尽量让炉火生得旺旺的了，但教室里还是非常得冷。有几个孩子的手上都生了冻疮，严重的都已经流脓结痂，看起来惨不忍睹。他们不光在学校里挨冻，家庭供暖也跟不上，很多家里连炉子都没有，只靠做饭的时候烧一些柴火取暖。

这天上课的时候，王雪就趴在桌子上哭了，叶青察觉后，才发现她手上戴的手套摘不下来了，冻疮流血把手套也粘住了，叶青一边安慰她，一边小心地帮她摘手套。手套摘下后，露出了里面血肉模糊的一双小手，叶青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王雪见她哭了，吓坏了，一个劲得说：“老师，我不疼，真的，一点儿也不疼！”叶青的眼泪就流得更凶了。

以前的叶青天不怕地不怕，混迹于各个圈子中，经常跟男同学打架，有时也会头破血流，但她很少哭，来到这儿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变得这么脆弱，眼泪常常不知不觉就会流下来。

这些孩子许是已经习惯了，没有一个孩子喊冷，看到外面白皑皑的一片，一个个兴奋得小脸通红，课也听不进去了，朝外面看一眼，再偷偷看一眼，叶青被他们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

终于还是王有富忍不住了，怯生生地问她：“老师，我们可不可以去外面玩一会儿？”

叶青也是北方长大的孩子，在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每逢下雪就兴奋得睡不着觉，只要天气预报说有雪，她半夜都会趴在窗户上看，她理解这些孩子的心情。但那一双双长满冻疮的小手，她不舍得。

“这样吧！孩子们，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玩，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件事，出去后，不能用手拿雪，只准看！”

听到这句话，孩子们刚刚还兴奋的小脸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最后还是无奈地答应了她：“老师，我们答应您！”

叶青带孩子们来到了操场上，孩子们在雪地上跑来跑去，有的干脆躺在雪地上，倒是玩得也很尽兴。叶青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幸亏带了一幅皮手套，她帮孩子们堆了一个大的雪人，全班同学围着雪人又唱又跳，高兴得手舞足蹈。

喊叫声把其他两个班里的孩子也引了出来，李鑫和许校长也把孩子们带到了这儿，孩子们玩得更欢了。

白凌凌来到这儿的时候，正看到这一幕，不大的操场上一群孩子在不停地疯跑，追逐声，喊叫声震得她耳朵疼，她捂着耳朵走上前，拉住其中一个女老师：“请问，你们这儿有个叫叶青的老师吗？”

叶青回过头，正看到白凌凌那张冻得通红的脸，她哇哇得大叫了起来：“凌凌，是我！是我！你……你怎么来了？不是……不是，你……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听到她的话，白凌凌惊得张大了嘴巴：“你……你是小青！我的天哪！你……你真是小青！”她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我没看错吧？真的是你？你怎么这幅鬼样子？你这穿得是什么？”

叶青瞅了瞅自己身上的那件棉衣，曾发誓宁愿冻死也不会穿的自己，因为实在受不了这儿的寒冷，也被她早穿在了身上，不得不承认，这件棉衣确实御寒，穿上之后，她就没舍得脱下来。

再看眼前的白凌凌，一身简约时尚的羽绒服，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与叶青差距是有点大，叶青想到自己以前也是这幅形象，叶家也是有家规的，自从她成年后，她就很少素面朝天，只要出门，都会化一个简单的妆，来到这儿后，因为经常没有热水，有时她好几天都不洗脸，现在也难怪白凌凌认不出她了。

许校长看到她们，迎了过来，“小叶，来朋友了！快把人家领到教室里暖和一下，这天在外面太冷了。”

月亮湾小学是没有办公室的，不光是因为没有多余的房子，主要还是因为，他们三个老师平时每人一个班，只要上班，都蹲在教室里，实在是也不需要办公室。

正好放学时间也到了，孩子们被李鑫送出了校门，叶青就带着白凌凌去了她的教室，宿舍里也冷，炉子还没有点上。

白凌凌拉了张椅子，有点嫌弃地瞅上两眼，才不情愿地坐了下来，叶青又往炉子里铲了两铲子煤，白凌凌又厌恶地捏住了鼻子，看叶青熟练的动作，她忍不住又张口问：“你真的是叶青？是我认识的那个叶青？叶家大小姐——叶青？”

叶青推了她一把，嗔怒道：“是我！叶青，你的小青，如假包换！”她和白凌凌从小学就认识，两家也很交好，所以一直走得很近，但白凌凌跟她不是一类人，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没有她这么野，又因为她姓白，自己本身也长得温婉漂亮，所以平时她就跟她开玩笑叫她：“白娘子。”而她姓名中带了个“青”字，白凌凌就会喊她“小青”。两个人都长得漂亮，平时又形影不离，渐渐地这名字也就叫开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你走了之后，叶老伯发了很大的火，说谁也不准去找你。依我看，他是想你不出一个月就会乖乖回去，可谁知道，你这一走就走了三个多月，听说叶老伯急了，高血压又犯了，去住了几天院，现在正打发人到处去找你呢！连大哥和二哥也被他招了回来！”

叶家老大和老二都负责国外分部，平时基本不在国内，除非有重要的事，叶老头一般不会招他们回国。叶青知道平时叶老头气归气，但所有的子女中，他最疼她。

“你没告诉他们我在这儿吧？”

白凌凌摇了摇头，“要不是上次你给我打那电话，我也找不到你。这地方太难找了，连地图上都没有，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托了好几个朋友，才打听到这儿的确切地址。这不是怕万一弄错了，来这儿再见不到你，就没敢跟叶老伯说，怕他失望。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现在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吧？你也该回去了！”

“现在我还不能回去！还有，我先声明一下，我在这儿不是为了赌气，不……不是，我承认我一开始到这儿是为了赌气，但现在不是了。”

“不是为了睹气？那你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能让你叶家大小姐蹲在这么一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向温婉的白凌凌有些急了，“还有，你瞅瞅你自己，你这是一幅什么形象？你才来这儿多久呀，就把自己弄成这么一幅鬼样子。”白凌凌的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

叶青指了指自己，“我这形象怎么了？这不是挺好吗？你不知道这衣服穿着多暖和，这还是李鑫托人给我缝的呢？”

“打……打住，李鑫是谁？”

“李鑫是这儿的老师，你不知道他多牛，他是个孤儿，是许校长供他上的大学，所以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这儿任教。”

“好好好，我明白了！李鑫到这儿当老师是为了报答许校长的恩情，那你呢？你为什么在这儿？”

“不不不！你没听懂，李鑫他不完全是为了报答，他是为了这儿的孩子们，你不了解他，你知道他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吗？你知道他原来的女朋友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停停停！我来不是想听李鑫的故事，他与我没关系，我就想问问你，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不是，凌凌，你先听我说完，你也说这儿鸡不生蛋，鸟不拉屎，但李鑫已经在这儿呆了四年了，你想他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他又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多少用人单位抢着要他，可他宁愿呆在这儿……”

“叶小青，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我就说嘛，你肯定是鬼迷心窍，原来那鬼是个男人，那顾铭怎么办？”

“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白凌凌，几天不见，你现在性子怎么这么急？”

“唉呀！大小姐，我这不是让你急的吗？我都让你急昏了头了，你先说，你先说，我等你把话说完，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叫什么李……李鑫的？”

“是！我是喜欢他，像他那样高洁的人，如果你认识他，你也会喜欢的，但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喜欢。我配不上他！他跟我们不一样……”

“等等，等等！”白凌凌又一次打断了他，“刚刚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你配不上他，你配不上谁，谁？就是那个李鑫，一个这儿的小学老师？你没发烧吧？想你叶大小姐，从小心高气傲，多少男人你都不放在眼里，也就是顾铭那样的天之骄子才能入你的眼！现在，你居然说你配不上人家，你这样说，我倒真的想认识认识那位李鑫，看看他是何等圣人，能让你叶大小姐对他这么执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