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因雨而名（2）

“婆婆！”我动情地叫了一声。

车窗的竹帘动了动，却并未被掀起。戴着斗笠的车夫手起鞭落，因为雨丝的淋浴而变得非常兴奋的马匹便轻快地跑了起来。只一瞬间，两辆马车便消失在如烟如雾的雨幕之中。

我撑着伞，站在雨里，沉郁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一个闻名焰国的万花山庄，一个冷面如霜的婆婆，一个落崖而下的桃花美男子……这些似乎来得很自然，却又那么的不平凡！

“小姐，马车已经走远了！我们回去吧！”小绿仰着脸看我。

“嗯，我们回去吧！”我转过身，却不期然地看到了季管家黯然的脸。他四十上下，长得不高，较为黑瘦，看起来是个中规中矩的生意人，任万花山庄管家已有十年有余，是除了婆婆外，呆在山庄最久的人！“季管家，回去吧！婆婆已经走远了！”

“是，小姐！”他弓了弓身，引我先行。

我也不相让，带着小绿走在了前头！

婆婆走后隔日，山庄里来了贵客，听说是万花山庄的最大的客户之一。因为有季管家在，我是没有那个闲情意致去操那份儿心的，依旧在小筑里听雨读书。

午后，坐得烦了的我踏入了后院儿。雨，仍是在美妙地降临凡尘，与带着丝丝凉意的斜风一起，在我与他之间的数十步距离中组成了一场轻淡而灵性的烟幕。他正坐在阶前专心至致地翻阅着书籍，发丝散落，半掩了他的面颊，在雨幕后半隐半现，空灵而虚幻。与我和他构成三角型的那株前两日正开得无比热闹的桃花已被雨摧残得谢了大半，花已点点瓣瓣地散落了一大片，辗入泥水之中，真实而惨淡。

我倚在院门处，一动不动，安静地欣赏这幅静得只剩下雨声的画面，浑然不觉雨花已濡湿了自己淡粉色的裙沿。

“怎么不进来？你的裙都湿了！”觉察到我的存在，他轻缓地直起身子，美好的眼眸从发丝后展现出来，似笑非笑地看我，说出的话再自然不过，流露出让我内心温暖的关怀。

我报以一笑，道：“没想到你也在听雨看书？”声落，便一手撑伞，一手提起已湿了一部分的裙摆，在被雨洗得极为洁净且溅着水花的青石板上，朝他轻跳过去。等到他面前，我的裙又湿了一小半，绣鞋也湿了一些！

“下着雨呢！你看看，都湿了！”他有些担心地皱起眉，看着我湿了的裙。

“没事！湿了就湿了，不碍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总是那么温柔，教人看了真窝心！我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便自己跑进屋里，坐在椅子上，挑了些瓜子儿吃起来！

他也进了屋子，坐在了我侧面的椅上，轻声说：“你的裙湿了一大截，这样穿着会生病的，还是先回去换一换吧！”

“真的没关系！倒是你，面色好了许多，值得庆贺呢！”我喜形于色地道。面前这位面如敷粉，唇若涂朱的美男子与那日昏迷不醒，一脸土色的样子当真不可同日而语，差了十万八千里！如此惊为天人的男子都被我拣到了，成就感油然而升！

“多亏……”他开口又是要谢！

我看得出他是博才之人，极讲究礼仪，动不动便是对我言谢。没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故意表情严肃地说：“我看你干脆以身相许好了，就算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吧！”

结果，他面有难色，张皇失措地看我，嘴里就蹦出一个字来：“这……”

“怎么？不愿意吗？还是嫌弃我长得丑，配不上你？”我佯装生气地道，实际上心里早为他此时的表情笑翻了！我花点点，别的本事没有，就会捉弄人！

“不是的……不是这样……”一急，他竟没把话说完整，细细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怕是没想到还有像我这样说话从不避忌的女子！

“不嫌我丑，那就是同意了？”我瞪大眼看他，心想，捉弄人真是好玩儿，尤其是捉弄这么一个超级帅哥，就更好玩儿了！

“也不是……”

“好啦，我是开玩笑的啦！”看他一脸无法回答问题的挫败，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知道你们古代人的婚姻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这样就定了下来？”

“你？”这下他反应敏捷，刚才疑惑的表情变得瞠目结舌。

搞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看我，兀自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我怎么了？”

他将我的话重复了一次：“你说‘你们古代人’？”

糟糕，口快把这也说了出来！要是他知道，还不把我当怪物看？“口不择言，口不择言。我是说我知道像你这样富贵人家的子弟的婚姻是要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刚才是对你开个玩笑，玩笑！嘿嘿！”我赔笑着说，赶紧站起身来，“雨小了，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看书！慢慢看！”

他神色一宽，自若地道：“也好，否则你穿着湿裙会生病的！”

“那我走了！”我起身，一溜烟地出了房门。这位美男子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走出后院儿，雨小了些！哎，阴雨连绵，日子实在是过得没劲透了！

“小姐！”小绿端着一盅补血益气的汤饮从我身边走过，去向后院。

“快去吧！凉了可不好了！”我莞尔一笑。那是我吩咐厨房，每天半下午，为他煲上一盅汤饮，好让他的身体恢复得快些！

无聊呀！算了，去看看玉兰花开了没！

撑着绸伞，我举步朝山庄里的那一小片玉兰走去。这个时节，紫玉兰花该开了吧？

润泽的雨丝，打湿了山庄里通向各个园落的路，路上的每一块青砖都被洗刷得十分凝练，滑滑的，清韵悠悠，很是古典。我漫步其间，任雨水溅湿了自己的鞋和裙，呼吸着清透滋润的空气。只一小会儿，临水桃花便入了我的眼帘，一旁的玉兰树举着满树满树的紫红色的骨蕾，充满了力量，就像一支支挺立的毛笔一般！细心观察，竟是一朵未开，心间浮上小小的失落！

连日春雨，树下的幽池竟蓄了满满一池清澈的春水，宽宽的石阶从岸处一级一级地延伸在水里。那水的颜色，由透明转直淡淡的蓝，渐变至清明的蓝，直至暗蓝幽深地一片，仿佛一块天然的成色极好的蓝宝石一般，勾引着我。

心下想，反正鞋已湿了，洗洗也无妨，便仍下伞，脱了鞋，将脚浸进青阶前的浅水之中，任凭冰凉的水波从白晳的脚趾缝间幽幽滑过，真的很刺激！我忍不住坐在高一些的石阶上，与春水嘻戏一番。

雨潺潺而下，温婉怡然，在平静的水面上划出一片粼粼波光，载着我的思绪轻轻地荡漾，形成一片潇潇雨雾。人声静寂，带雨的桃花，一片片纷至沓来，落在雨波里，落在我脚边、肩畔，零落的红，百转千回，迷了我的眼，心却是明亮的，清楚地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多么地美好！

只是，如丝的春雨却渐渐地停了！身上的衣裳已湿了大半，无论如何，我的心情因为这一池春水而变得恬静悠远！我起身，顽皮地扭动着脚丫子，未擦干便往鞋子里穿，不觉轻轻地笑出声来！

“美人如花隔云端，巧笑倩兮，春水如神，芙蓉如面，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真乃绝色佳人，古今国色！”清新润泽的男声在身后突然响起。

有鬼！我吓得魂不附体，脚下一滑……呜呜……要掉进水里了！哪个妖精鬼怪，啥事儿不干，专门在我背后念经？太过分啦……我吓得闭了眼，只等着自己落水而亡，先前玩儿水的心情早就烟消云散，跑了个精光！

一双手准确无误地将我歪斜的身体钩了过去！我的身体与某个人的身体贴在了一起，双脚才一着地，头顶上传来了醉人的声音：“你的胆子不是向来很大的吗？看来，你怕水！”没掉水里？那就好，那就好！刚才提到嗓门儿口的心又落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废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何况我就是因为掉进山涧，溺水而穿越到这个时代的，能不怕落水吗？

“你可以睁眼了！”仍是醉人的声音，却含了浅浅的捉弄意味！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我睁眼一看，气得半死！面前这张脸……妖魔，竟然是那个红衣妖魔！我的身体立即产生了条件反射，使劲地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他却死死地楼住我的腰，无论我使多大的劲也挣脱不了，便怒道：“你放开我！有事没事站在人家背后突然出声，你想吓死人吗？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