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馨常在

腰斩之刑，这就是温贵人的结局。

柳碧莹伏在地上，以极低的姿态叩谢沐嫣，可她的不甘心，都化作了红唇上深深的牙印。

沐嫣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正眼看柳碧莹一眼，只是对祁官尔说：“今晚，本宫叫了戏班子来梨园，你可要与本宫一同前去？”

仿佛方才，说出“腰斩”的人不是她，轻易就将人置于死地的也不是她。

祁官尔偷眼看了一眼柳碧莹，将担忧之色藏在眼里最深处，转而对沐嫣道：“什么戏？”

“《玉簪记》。”

二人说着，便出了汉玉宫。

青宵这才上前将柳碧莹扶了起来，解释道：“方才小姐让奴婢去找怜嫔娘娘，可不想贵妃娘娘也在，贵妃娘娘听了此事就与怜嫔娘娘一同过来了。”

“嗯。”柳碧莹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胡乱应了一声，对馨常在的侍女疏菱说，“傻愣着做什么，快些将馨常在扶起来。”

馨常在起身对柳碧莹福身：“多谢柳答应。”

柳碧莹摆手，话说的十分圆满：“常在言重了，此事能成还多亏了贵妃娘娘。姐姐先去梳洗吧，这样散乱着发怕是不雅。”

馨常在点头，用帕子掩着唇连声咳了几下，一张脸咳得泛白：“那我便一会儿再去叨扰妹妹。”说罢，便由疏菱扶着进去了。

柳碧莹也回去了，一路上听青宵将馨常在的身份说了个清楚。

馨常在原名云皙华，刚入宫便告病静养在汉玉宫，鲜少外出，对手下的宫女太监们倒是出手大方，所以除了温贵人外也并未多被苛责过。

“馨常在原本就病着，这一闹还不知伤不伤身子，真是苦了她了。”青宵轻叹，“奴婢也是见过馨常在的，汉玉宫的人也多有赞扬，想来也是个温和文雅的人。”

柳碧莹抿唇缄默了一阵子，转头吩咐青宵去准备些茶点过来。

果然不过一会儿，云皙华便登门造访了。她收拾得妥帖，只是脸依旧是病态的苍白。

“这会子正是最热的时候，我还想着姐姐应该会等凉快些再来呢。”柳碧莹将云皙华迎了进来，“姐姐身子弱不能喝凉茶，我嘱咐青宵煮了些清茶来，虽是比不得凉茶酸梅汤那样生津止渴，可终究有益无害。”

云皙华弯唇微笑：“妹妹有心了。”

柳碧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的，那温贵人本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只是连累到了馨常在。馨常在这样客气，反而让她越发不自在了。

“姐姐受了惊吓，做妹妹的本就该帮衬着的。温贵人没了，我们两个的日子也就好过了一些。”柳碧莹将手边的点心推给云皙华，“姐姐尝尝这点心，也是难得的滋味。”

云皙华瞧着点心上薄薄的细粉，笑说：“这点心瞧着像是京城那家有名的点心铺子的牛乳菱粉香糕，可是这样？”

柳碧莹笑了：“姐姐也是行家，我偏爱他们家的牛乳菱粉香糕，入宫的时候带了好些。可是进了宫，我发现御膳房的点心竟然比牛乳菱粉香糕还有味呢。”

“我也很是喜欢牛乳菱粉香糕。可是你可知，宫里点心最好的不是御膳房，而是沐贵妃宫中厨房的师傅，她宫里出来的点心那才叫一绝呢。听说她宫中的点心师傅是原先京城第一酒楼里的掌勺，不光是点心，沐贵妃的膳食都是只吃他做的呢。”

柳碧莹咬了一口香糕，飞快的皱眉：“这妹妹倒是不知道呢，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尝上一尝。”

她怎么会不知道啊，那师傅就是沐嫣从她手中要走的，可怜当初的她连个拒绝之词都讲不出来。

“今儿好在贵妃娘娘来的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云皙华偏头咳了几声，再转头时露出一丝疲惫之色。

“姐姐身子弱，不若先回去歇着吧？咱们来日方长。”柳碧莹起身遣青宵拿来了一罐枇杷膏，“这枇杷膏止咳化痰，姐姐可以一试。”

云皙华以帕掩唇，沉声谢过，但并没有接的意思。一旁的疏菱愣了一下，连忙接了过来。

“我来只是想告诫妹妹，若是不想争宠还是不要与怜嫔，贵妃走得太近，于自己无益。”云皙华言归正传，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本不是多事之人，妹妹救我一命，我作为早与妹妹入宫的就该稍作提醒算是回报。”

“若是如此，便谢过姐姐了。”柳碧莹垂下长睫，将眼里复杂的情绪遮掩，“这宠，妹妹觉得能争我还是会争的。”

云皙华有些愣怔，继而笑道：“我一直见你默默无闻，还以为你无心争宠，原来也是个主意大的。若是如此，依附着贵妃未尝不是一条好的捷径。”

柳碧莹摇头，发间的红宝镶银坠子的光华如水一般的流淌。

“我私心是想着去依附舒妃。”

“舒妃……虽说舒妃与贵妃二人势均力敌，可明眼人都看得出皇上对沐贵妃的宠爱，依附舒妃，只怕舒妃不但不会帮你，反而会怕你分了恩宠，费力不讨好儿的事你又何必做。”

“可沐贵妃难不成救回全心帮我么？世事难料，姐姐若是有心，自可慢慢看。”柳碧莹伸手将云皙华发髻后碧玉七宝玲珑梳篦扶正，唇畔含着几分胜券在握。

云皙华不再多言，只是垂首深思了一阵：“若是妹妹执意，我便不再多言。”

柳碧莹点头，见茶水凉了，又让青宵来添。云皙华摆摆手：“不必添了，说了这会子话，我也累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柳碧莹起身将云皙华送了出去，直到看着云皙华进了自己的寝殿柳碧莹才回身回去了。

“小姐，奴婢觉得馨常在说的有理，舒妃位分比贵妃低，恩宠也不及贵妃，实在是犯不着冒险。”青宵实在是不明白自家小姐在盘算什么。

“不懂才好，快将这里收拾了吧。”

青宵“咦”了声：“馨常在不是说自己喜欢牛乳菱粉香糕么？怎得一筷都未曾动过？”

柳碧莹莞尔：“她说喜欢你便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