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心惊胆战,她身体紧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只等出现意外,能随时冲出去护他。
她知道李潜生气了,但却摸不准他为什么生气。
他推的那一下,其实她有点懵,反应过来后,更多的是愤怒,一股脑的火气直往上冲。
他凭什么对她发脾气,他摔倒了跟她有什么关系,是她让他爬不上马背的吗,明明是他自己弱的跟菜鸡一样,他还好意思生气?
就算是苏家上下都没谁敢对她甩脸色,他哪里来那么大的脸,知不知道她随便动动指头就能把他丢到百米开外!
狗东西不识好歹,她真想不再管他!
苏漾是有脾气的,所以她坐在地上,双手环胸冷笑着看他,她倒要看看李潜能作出什么妖来!
然而看到他倔强的爬起再尝试,看到他汗水滴进眼里,仍目不斜视打马向前,那簇怒火,无声无息中被温柔湮灭。
风吹起他的衣角,他的长发肆意飘扬,高头大马上他身姿秀挺,扬鞭的动作潇洒又威风,她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本该永远意气风发。
从天之骄子到天之弃子,期间的落差有多大,恐怕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能懂。
他不是在生她的气,而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变得不堪一击,气自己连上马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苏漾站起来,胡乱擦了擦手,视线随着李潜移动。
他骑术尚可,只是有些动作并不达标,比如骑射需要放开双手,靠两条腿的力量稳住身体,而这对他来说是有些吃力的。
李潜左腿正常,右腿用不上力,跑直线时看不出毛病,只是在拐弯的时候,他身体习惯性的往外飞。
好在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每次拐弯的时候,都会手上用力,堪堪稳住身形,但在苏漾看来,仍心有余悸。
这条不争气的腿啊!
苏漾心焦如焚,真想现在就找到办法,让他能够从此站起来!
李潜跑了两圈,被白亦然喊停。
他要求他练习骑射,起初速度慢,他尚且能够应付,后来速度渐快,他被颠簸的上下乱颤,一个不小心,整个人闷头往下倒。
糟糕!
苏漾立刻要上前,白亦然更快,眨眼人就到跟前,抓住了马,顺带将李潜给拉了下来。
他稍微靠着他,惨白的脸色,又冷又沉,薄薄的眼皮如刀,没什么情绪的耷拉着。
“没事吧?”她姗姗来迟,把他打横抱起:“今天就到这里。”
正是盛夏时分,他被蒸腾的浑身往外冒热气,才抱了这么会,苏漾觉得身体要烧起来,他的汗水似乎都要浸透她的罗裙。
她把他抱上轮椅,往房间里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沉香早就备好了水,苏漾亲自伺候他洗漱,本想说点什么安慰,可她惯常不适合,最后只是问:“明天还练吗?”
“恩。”
“今天夫君辛苦了,好好歇息,我给你按摩呀?”
试探的口吻,她却不容拒绝的靠了过来,将男人的腿抱在怀中,小心的控制着力度,尽量不在他的腿上画画。
前两天揉的黑青,现在已消退的差不多,苏漾边按摩边观察他的神色,他的眉头舒缓下来,脸色也柔软了些。
她以为他睡着了,悄悄抬手,谁知道李潜忽然抬手,扣住了她的。
“别走。”他往里面挪了挪:“上来陪我睡会。”
苏漾觉得他大概还是不高兴的,想了想,倒是一并躺下。
李潜却靠了过来,不仅贴近了些,一只手抱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塞了塞。
这是在干嘛?
占她便宜吗?
他们是夫妻好像这样没什么不对?
苏漾胡思乱想,心跳的剧烈,她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好在他并没有再做进一步的动作,渐渐的他似乎睡着了,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说梦话,他声音闷闷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低低的道:“我不会总是这样的。”
本以为李潜骑马摔倒只是一件小事,没想到第二天再次传进苏漾耳朵里,却全然换了个版本。
圆缺告诉她,京城里的百姓现在全把李潜当成个笑话,说他是个废物,是个活不久的病殃,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话。
“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议论起他来?”苏漾看着远处苦练骑马的李潜,拧着眉头问:“昨天骑马的事情,谁传出去的?”
“府上有些人难保嘴巴不严实。”圆缺说:“夫人,看来这王府的人筋骨都松了,得好好帮他们紧紧皮才是。”
苏漾郑重其事的点点头,她吩咐圆缺把人全都叫到前院去,而后对李潜说了声,要同管家去趟账房,等下再来看他。
“夫人也别太累了。”
“不累不累。”
天知道她日夜待在王府里,清闲的骨头都要长出毛来了,每天打不能打跑不能跑,时刻端着王妃的架子,闷都要闷出病来。
她正愁着上哪儿舒展下筋骨,居然就有人撞上来了,实在是太巧了。
苏漾让沉香遮着伞,坐在躺椅上等待,对付府上这些人,圆缺能应付的来。
圆缺办事非常有效率,主要是因为她凶,遇见不听话的磨蹭的,直接揪着衣领拖了过来,几次三番下来,那些下人们都害怕了。
不出一刻钟,全府上下三十多口人,齐刷刷的在她面前排好站着。
苏漾眯着眼睛笑,她人生的漂亮,眉眼上挑美的不可方物,可她说话声温和柔软,众位奴仆都没想着会是大事。
她说:“今儿王爷在京城出名了,为什么出名呢?我让圆缺去打听了下,竟然是因为他的腿。他腿脚不好,这是事实,我平常都笑他,见他走路费劲,去哪儿都要坐个轮椅,大老爷们没了我便寸步难行,王爷的确一点都不中用。昨天他骑马,爬都爬不上去,还摔了下来,实在是笑死人了,后来好不容易爬上了马,姿势又丑到不忍直视,我都没眼看。”
她乐的出声笑,下人们弄不清楚情况,只觉得她好相处,又幽默又好看,相继跟着笑出声,氛围非常融洽。
“诶?谁笑了?”苏漾停了下来,眯着眼睛扫了圈,脸色忽然就冷了下来。
她变得太快,以至于还有人没来得及收敛笑容,就听见她冷冰冰的扬声下令:“圆缺,把这些笑的人全部给我绑起来打断腿!我笑你也跟着笑,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都什么东西,对自己的主子不敬,还敢跑出去外面散播谣言,今儿我就好好教教你们,什么是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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