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士跑起来依然快速,夏坤的心里有股紧张,不明这开出租车的老者是好是坏,是不是开车也喝酒的酒鬼?车内又不打表,说不定会敲榨他。“to have asmoking.”夏坤递给老者一根红塔山香烟。老者笑了:“OK !”接过烟抽。“Are You a Chinese?”“Yes。”夏坤告诉他, 自己是中国人。 “Oh! Chinabeautiful!”老者说中国美丽。车内的气氛轻松、活跃起来。交谈中,夏坤得知,这老者孤身一人,他很喜欢中国,认为那是一个了不起的古老国度。夏坤欢迎他去中国观光。他沙哑了声音大笑,OK,OK!又对夏坤说,他还没有走出过佛罗里达。到了WH宾馆门口,那老者向他要了20美元。夏坤估算,比打表还节省约5美元。
回到宾馆,很晚未睡。挨到夜里12点拿起了卧室内的电话机。查了世界时间对照表,此时国内正是中午12点50左右,女儿夏欣应该放学回家了。
电话拨通了,女儿在。女儿欣喜若狂,问他这一路顺利不,在美国习惯不习惯,叮嘱他要注意这注意那。他才发现,不懂事的女儿此刻里真懂事!听见了音乐声,问女儿是否又在唱卡拉OK,女儿说就是,说屋内太寂寞了,只有音乐不寂寞。边说边合了音乐在话机里唱:“悲伤的眼泪似流星,快乐的眼泪似恒星,每天都是谁的眼泪在飞,哪一颗才是我流飞的泪,谁的眼泪在飞……”唱得夏坤的眼睛都模糊了。女儿咯咯笑,问,唱得好不?好,好!他连声说。问邱启发伯伯在不在?女儿说,刚刚走,他来为她做的饭菜。邱启发有邱大嫂之称,炒得一手好菜。女儿说邱伯伯炒股票发了大财,忙着要买奥拓小车给他大儿子开了赚钱……
放下电话,夏坤竟羡慕起老同学邱启发来,不是羡慕他炒股发财,而是羡慕他百事无争,一辈子轻松、乐呵。他两口子转业后,分到一个效益不错的工厂医院工作,病人不多,事情少,福利又好,分了三室一厅的住房,装饰得如宾馆一般。成天不是“修长城”便是炒股票,有赢有亏,不想这回要买轿车了。他知道,现今重庆产的奥拓牌轿车6万多元一辆,但办下一应手续下来也得10多万元。这老邱,就是说有10多万元的资本了!
就想,自己这么一番苦累,何时才有这么多积蓄。又一笑,钱是何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想它何用。下意识摸摸衣兜,就觉得不可小视,自己也得好生精打细算,恐钱不够回不了国耶。自然又想到了章晓春以至于宁秀娟,真要不够时,只好找她们借了。
想到宁秀娟,触起夫妻旧情,心里一股酸痛。章晓春来美国黒了瘦了,宁秀娟来美国到是白了胖了。他尤为感谢她的是,她赶来塞给他的那张字条。临离开洛杉矶那天晚上,宁秀娟还打了电话来,对他说了原委。
宁秀娟给他的那张字条上,写有夏坤这一路都在苦想的史莹琪在纽约的电话和传真号码。宁秀娟过去听夏坤说过他同史莹琪的事情,也在他的旧影集里见过史莹琪的着军装的那张半身照片。曾经醋意地对夏坤说过,史莹琪比她好看。她在电话里告诉夏坤,她是在赵勇的名片夹里看见史莹琪的名片的。开始,她并末注意,猛一想,这名子好熟悉,姓史的人不多,名字又一样,会不会就是她。她按这名片的电话号码打了电话去,一问,果真是她。她追问了赵勇,何来此名片,赵勇丈二和尚摸不着庙之态,说,我做生意,走南闯北,接触的人和事好多好多,她也许和我做过生意。她信了。她在电话里对史莹琪说,她刚从国内来,孤寂得很,想找她这家乡人聊聊天。史莹琪很热情,叫她到纽约一定去玩。后来,史莹琪还给她来过电话,她也给她去过电话,两人成了电话里的朋友。交谈中得知她现在正在攻读博士学位。宁秀娟一直没有向史莹琪提到过她与夏坤的事情。不想,夏坤这次竟来美国了。那天,在好莱坞,夏坤对她说,他的返程地是纽约的肯尼迪国际机场。夏坤的车启动时,她想起这事儿,把史莹琪的消息告诉了他。
人世沧桑,颇多意想不到的变迁。他乡遇故旧,夏坤好一番激动、兴奋和感慨。
此时,他拿起那张字条,盯着那电话号码,提起话筒放下,放下又提起。他真想立即跟莹琪通上电话,真想立即就听到她的声音,甚至想立即就飞到纽约去见到她。他又想不打电话,到了纽约给她来个突然的惊喜!还想,让这重逢的幸福的时刻来得缓一些。
夏坤躺在床上终于下决心拿起话筒拨号时,已是深夜1点过了。 美国的时间不像中国,只有一个北京时间,美国分东部时区、中部时区、山地时区和太平洋时区4个时区,东、西部地域时差4个小时。纽约属东部时区。奥兰多在美国东南角,经线位置与纽约接近,使用的是同一时间。“嘟─嘟─……”电话通了。
“Hello……”话筒里响起了一声柔和、倦乏的女声。
夏坤的心扑扑跳:“Hello……”转用中文,“请问,你是史莹琪吗?”
“是的。”对方也转用中文。
夏坤血沸腾,话音发颤:“莹琪,我是夏坤呐。”
“夏坤?……”对方呼吸有些急促,“你是夏坤!你在哪里呀?”
“我就在美国。”
“在美国!在什么地方?”
“奥兰多,我来开一个国际学术会议。”
“真的!太好了!夏坤……”对方的话声也颤抖了,“你还好吗?”
“好,好。莹琪,你好吗?”
“好,好。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
“是我一个朋友宁秀娟告诉我的。”
“啊!”她笑了,“这人很不错的,很客气,我们通过好几次话。”
“听说你正在攻读博士?”
“唉,拼一下吧,攻不下来就又去经商。这一向,正忙着写答辩论文。夏坤,你的会议什么时候开完,我一定要飞过来看看你!”
“会议还有几天才完,你忙,就不要来了。我要来纽约的,我来后给你打电话。”
“好的好的。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我开车来接你。”
“好。莹琪,就这样吧,太晚了,来纽约见。”
“嗯。”
“那我挂电话哪。”
“嗯。”
夏坤放下电话,急跳的心逐渐平缓下来。真不想,当年同莹琪的事弄得那么复杂、艰难、令人失悔。而20多年后的异国重逢竟会这么偶然、顺利。这夜里他睡得特别香甜。
他梦见自己正与宁秀娟做爱,又发现自己搂着的人是史莹琪,好惊诧。一阵门铃声把他惊醒。他一看表,呀,还差半小时就要开会了,慌忙起身穿好衣服去开门。门口站着章晓春,手里端着一份盒饭。
“小章,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我不放心我老师呀,怕饿坏了我老师呀!”章晓春笑着,走进来,“老师,你睡好死呀。”
夏坤笑,忙忙地洗嗽毕。打开盒饭看,乐了,是一盒热气腾腾的青椒肉丝盒饭,狼吞虎咽。尽管青椒煮得太软,仍赞口不绝:
“嗯,好吃!小章,你从洛杉矶端来的?”
章晓春大笑:“哪能呢。你这宾馆前边,拐两条大道就有座超级商场,那里面什么都有卖的。也有煮好的现成饭菜,任随你挑,又便宜。”
“真的,唉,我要早知道就好了。也不会总觉肚子饿了。可你说要转两条大道,没有车又是难事儿了。”
“嘻嘻,谁叫你不会开车呀。你看我,到这儿来就租了一辆车,方便得很。”
“是呀是呀,我不会开车,也租不起车呀!”夏坤扒完了饭,一抹嘴,“小章,你在这儿歇歇,我开会去,下午你领我去转转。”
“嗯。”章晓春为他收拾了饭盒,扔到拉圾袋内。
夏坤匆匆赶去开会,刚坐定,会议就开始了。下午,章晓春开了车,领夏坤去转游。
“夏老师,我们去Sea world吧。”
“嗯,好,去海上世界。”
在海上世界,章晓春边走边对夏坤讲解,夏坤的兴致极好,孩子一般快乐。他拉了人扮的狗熊、唐老鸭、米老鼠照像,去看土著人舞蹈, 登高到塔顶看市区全景……
“老师,你今天好高兴!”
“高兴!今天会议休息时,大会主席对我说,我那篇论文他们的杂志准备刊载。”
“祝贺你,老师!你跟大会主席挺熟?”
“在国内时,他跟我通过信,邀请书也是他亲自签发寄来的。”
“那好,你可能帮我的忙了。”
“什么事?”
“现在不说。”章晓春诡谲一笑。
“那好吧,你啥时候想说都可以,但愿我能帮上忙。”
章晓春乐了。
游完海上世界,章晓春开车到一家中国餐馆。夏坤一看,这餐馆如同国内的有亭台楼榭的公园一般。上的都是合口的中国菜。章晓春要了啤酒与夏坤对饮。夏坤才发现,章晓春的酒量非同一般。
“小章,你也操出来了。”
“嗯哼,干了这差事儿,就得学会一切应酬。”
不远处,一位穿旗袍的中国女士在弹古筝,弹得悠扬动听。夏坤感到这曲调好熟悉好亲切,竟是“党啊,我亲爱的妈妈”的曲调。问服务员,才知道这馆子是台湾人办的,弹筝者是中国大陆来的。这儿的服务人员有中国人也有越南人。饭毕结账,300多美元。夏坤吃惊不小。章晓春却朝他一笑,付了钱,还给了服务员和那弹筝者小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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