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站在这里,浑浑噩噩间,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却见有人走进来,直走到沈少夫人皇甫皓月身边,在官兵的允许下,走到她近前,低声地说道,虽然低,但刘七巧也听得清楚。
“小姐,老爷叫我们接您回府!”这个妇人说道,她穿戴很是体面,看来是皇甫府中的命妇。
旁边的人,连同刘七巧在内,都向着皇甫皓月投去羡慕的目光。
是啊,沈家被抄,像刘七巧这样,没根没蔓的小人物,只能随波逐流,任人宰割,而人家皇甫皓月,却有皇甫尚书撑腰,大不了,回到皇甫府,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好了。
可是,皇甫皓月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对着这妇人说道:“麻烦刘嬷嬷回府,告诉父亲大人,我皓月既然已经嫁入沈府为妇,便生是沈府的人,死是沈府的鬼,岂能在这时,弃夫家而去……”
妇人听她这样说,不禁连连跺脚,再劝,皇甫皓月只疲惫地闭了眼,靠在扶着她的丫鬟怀里,径自不再理睬任何人了。
妇人只得走了。
这沈家的家,抄得极其快与彻底。
刘七巧也不知道这些官兵抱的物什都是从哪个房间,哪个院子里搜刮出来的。
大到桌椅玉瓶,小到金银首饰,竟然全都没有放过。
如水洗一般,待得这场风波过去,沈府内已经如蝗虫过境,片草不留了。
抄到最后,却有旨意传来,院子暂且给留下了,这沈府众人还是留在这里,只抄家,也并未定罪名,所有人,又都遣散回各处,只是不能出府。
到了晚间,厨房那里,竟然还做得出一些饭食来,刘七巧哪有什么尊卑贵贱,挤在一群下人里,捧着粥碗,就一个馒头,快速地在四周的白眼中吃了她两天来吃的第一顿饭。
吃过了饭,这才有些精力,才听到四面的小声议论,才慢慢地捋出这涛天的祸事,是如何的缘故。
好像因为沈玉沈私下倒卖土地,好像还逼死了人命,还有说沈家经营地下钱庄,利息过高,也有人命官司,还有私下招收团练兵士。这最后一项,触了上面的大忌,听说,告发之人,竟然是晔王府的慕僚,那就是说,这次祸事,背后要告倒沈家的人,竟然是晔王嘛!
刘七巧听着仆人们说得七七八八,她也装了一肚子的疑问。
晔王是谁,刘七巧多少知道一些,当今皇上有七八个儿子,除了还小的几个,晔王是最为出色的一个,现在的势头,都有些盖过东宫的太子。
可是,晔王为什么要弄沈家啊?还有,沈家这样财大气粗的人家,让人家一告,就要倒了?
刘七巧不禁唏嘘,这若是之前出了这样的事,她在乡下家里,不过听个热闹,现在,自己却成了事件中心的受害者,那个怎么说的,什么失火,殃及池鱼,她不就是那个鱼吗?
吃过了饭,她走出那个院子,待到要去找自己待的那个小院子,却是不知道是在哪里了,这沈府太大,左拐右拐的,全是房子,她想着现今这情形,还哪里有人在意她是在哪里,要不要回家去,可是一想,全村的人,在昨天都差不多出来送她上轿的,现在,让她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她还真的有些臊得慌,再说了,后娘未必容她,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波出去的水,她怎么好一出了事,就往家里跑。
有骨气一点的讲,刚刚看人家那有尚书爹爹撑腰的少夫人都不走呢,何况自己这个农家出身的女子。
唉,刘七巧这样一想,就信步在沈府里闲逛了起来。
不过一天,这府里的情景,就与以前是截然不同了。
昨天还张灯结彩,满团子喜气的诺大府邸,今天,却如衰败的破落户了。
刘七巧这样走着,终于到了前厅,那里尚还有人来人往。
天色将晚,因为下人们都被下午这场祸事惊着了,竟然忘了去点灯,所以,院子里一片的死寂,慢慢的要沉到黑色中了。
刘七巧看到前厅里,少夫人竟然坐在那里,旁边就是沈夫人,她们仿佛在说着什么,不时有人走到她们面前去,回禀着什么,刘七巧虽然没与这沈少夫人见过几次面,但却对这个沈少夫人佩服至极,看着那样柔弱的女子,却临了大事而不惊,又颇为公正,若昨天不是她,自己可能还被关在柴房里呢。
就在刘七巧犹豫着,要不要再走近一些时,却从府房外,一路跑进一个小厮来,他跑到了二门外,就立在那里,向着一个仆妇说着什么,那仆妇再走进来,直走到前厅行礼,向着沈少夫人说道:“少夫人,尚书大人正往府里来,现已经到了府门前!”
听到这样说,连同沈夫人,眼里都冒出希望的光来。
尚书大人能来,证明沈家是事情有了转机。
就在这时,果然有人来报,尚书大人到了,请沈少夫人,近一步说话。
沈少夫人皇甫皓月听到禀报,忙着扶着自己贴身丫鬟的手去前面迎接,将她的父亲大人,一路迎到了她的院子里。
皇甫觉坐在女儿的房间里,他看着女儿进来,突然就跪下去,他不由得叹口气,上前扶起女儿来:“月儿,你这是何苦呢?我叫他们来接你,你倒是好,非得在这里!”
皇甫皓月抬头,向着父亲说道:“父亲一小就教育女儿为人要行得正,走得端,俯仰无愧于天地,女儿怎么可以,在这时,背弃了夫家,一个人苟活!”
皇甫觉摇了摇头,扭头看了眼女儿的房间,房间如个雪洞一般,干净整洁,窗明几亮间,却是一点多余的东西也没有了,皇甫皓月看到父亲在打量着这里,就垂了脸,说道:“昨天被抄了家,东西都被拿走充了公!”
皇甫觉点点头,随即摇摇头说道:“想不到沈家百年基业,就要毁在这一代了……”
皇甫皓月听到父亲这样说,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父亲:“毁?父亲大人,难道这还不算,到底相公他犯了何事,要被刑据起来?还要上面这样大动干戈地抄家?”
皇甫觉叹口气:“月儿,所以为父才要你回家去,想必那沈玉浓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会出一纸和离之书,咱们和他家脱了关系,你回家去,还是我皇甫觉的女儿,再嫁或是守节一生,都是可以的!”
皇甫皓月吃惊地看着父亲,没想到父亲会说出什么和离,再嫁,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她摇了摇头:“不论沈家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这里!”
皇甫觉见屋里只皇甫皓月一个从自家陪嫁来的丫鬟在,就连连跺脚,唉声叹道:“要老父说什么好,是我将你教得太遵守妇道,还是你太迂腐,这沈家这次是大难,难逃家败的,你虽然是沈玉浓的妻子,但这些年来,你无所出,又无什么羁绊,怎么就非得和它沈家做什么共存亡?”
皇甫皓月听到父亲这样说,心里却是凉了,父亲向来公正不阿,连他都这样说,想来,沈家这次真是遭逢大祸,而那沈玉浓这一次也是吉凶难料了。
一想到自家的夫君还关在大牢里,自己却被父亲劝着,要离他背离沈家,皇甫皓月立即痛苦的捧着心口,咳个不停起来,她的丫鬟婉儿忙着上来一边给她揉着心口顺着气,一边抬头向着皇甫觉说道:“老爷,小姐昨天就已经说了,要与相公同生共死,求老爷救救沈大少爷,救救沈家……”
皇甫觉看着女儿抖成一团的样子,看着女儿惨白的一张脸,不由得担忧,但他却没办法骗女儿:“沈玉浓这一案子,老夫是真的没能力,婉儿,你先下去吧……”
婉儿点头退了下去,皇甫觉走到女儿身边,小声的凑过来说道:“女儿,不是为父不帮,而是,为父也无能为力,这要沈家亡的不是别人,而是上面!”他伸出一只手来,大姆指指着天。
皇甫皓月何等聪明,立即脱口讶然道:“难道是皇上?”
看到父亲惨然地点点头,皇甫皓月惊恐地说道:“可是,相公不曾做过什么,沈家富可敌国,向来奉公守法……”
皇甫觉长叹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错就错在这个富可敌国上,可敌国,可是,你沈家毕竟不是国啊……”
皇甫皓月看着父亲,父亲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是没得可救了,皇甫皓月徒然松了手,胸口一紧,竟然险些的上不来气……
刘七巧不知道沈少夫人那里发生了什么,那父女俩在说什么,只听到下人们后来说,尚书大人似乎很生气,好像他是来劝女儿跟他离开的,但是,少夫人没有同意,还是执意留了下来。
但围在沈府内外的官差,似乎在尚书大人到来后,都不见了。
第二天,府里的人都在传,尚书大人替沈家保下了这座府邸,只是,沈玉浓还关在大牢里。罪名可不清,怕是尚书大人都没办法为他开脱,只等上面最后的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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