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触了龙须1

刘七巧愣了下，她右手死死地拽着左手。

左手食指上，套着的，是她唯一的嫁妆，沈家言明不要她刘家的嫁妆，可是，这嫁妆，是刘七巧的亲娘，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是枚金戒指，还是她唯一留给她的遗物了。

婉儿带泪的眼睛，向上瞪着刘七巧，四面哭声不绝，她的样子也有些怨忿一样，虽然面子上没有人再说，但大家在心里，都还在埋怨着这个新进门的七姨娘。

刘七巧被婉儿瞪得一阵的心虚，她狠了狠心，将手上的戒指捋了下来，再闭了下眼：“娘，对不住了！”她在心里对自己的亲娘说了声，然后狠心将戒指放到了那堆金银玉器之上。

婉儿拿着托盘，站在她面前，等了一小会儿，知道她是再不能拿出什么了，婉儿哼了一声，翻了个眼白，不屑给刘七巧看，才转过身去，走回到了沈夫人面前去。

沈夫人看着托盘，缓缓地点了点头：“唉，家门不幸，我在这里，代玉浓我儿，谢谢大家了！”如此说完，她向着大家挥了挥手：“大家也都累了，这两天，又累又惊，都散了吧！”

众女子起身，向着外面走去，刘七巧忙着起身，欲混到她们中间，一起离开，却听到上面有叫她：“刘姨娘，请等一下！”

刘七巧听到叫的是自己，她忙站住了，回过头去，却见叫自己的，正是沈老太太身边的人，刚刚去院子里叫自己的两个嬷嬷中的一个。

刘七巧忙着站住了，等着大家都出了后，那嬷嬷向着她招手：“刘姨娘，过来，老太太有话要问你！”

刘七巧向前走过去。

沈夫人坐在一边，刘七巧有点怕这个婆婆，她忙着重新见了礼：“奴婢见过老太太，夫人，少夫人！”

皇甫皓月笑了下，她缓缓站起身来：“奶奶，奴家先过去了……”

沈老太太点点头，向着婉儿说：“好好扶着你家主子，这两天也累了她了，药可还有？库房被抄了吗？灵芝燕窝的可还有？”

皇甫皓月忙着说道：“奶奶，您别为奴家操心了，奴家少吃个一顿 两顿的没什么的……”

沈老太太甚是疼爱地说道：“好孩子……”

皇甫皓月眼睛一红，怕落泪再引得老人家伤心，就忙福了个礼，扶着丫鬟婉儿的手走开了。

这边沈夫人给沈老太太背后的软枕再拍了拍：“娘，您少操心，事已至此，着急也无用，我已经叫人去给玉浓送信，叫他也不要急，我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他出来的！”

沈老太太摇了摇头：“就怕拼了我们的命，也……”

她说到这里，终是说不下去，轻轻地咳了起来，吓坏了一边的两个嬷嬷，忙着给她顺着心口，让她的气顺了，才住手，沈老太太一边扬手，示意她们两个退下去，一边向着刘七巧招手：“巧儿，你过来！”

刘七巧是真的怕沈夫人，因为沈夫人对她的厌恶是真实的，但是，她不怕沈老太太，从第一次见面，沈老太太就很疼爱她，此时，她在刘七巧的眼里，也是慈爱的，她忙着走到沈老太太的榻前，匆忙地跪了下去，一手接住老太太的手。

那手软软的，沈老太太今年应该是六十三岁了，样子不见得多老，只是突逢变故，原本胖乎乎的圆脸，现在，竟然瘦下一圈，眼睛也深陷着，唇角干裂，手是无力的，任由刘七巧捧着，老太太笑着想抚抚刘七巧的头发，但起身吃力，也就作罢了，她说道：“好孩子，别哭！这跟你没关系！”

原来，刘七巧这两日过得又惊又怕，旦乏遇见她的人，都没有给她好脸，即使不说，也都将她看成了扫帚星一般。

现在，听到老太太这样暖心的一句，她不由得更是难过，眼泪说什么也停不下来，珠子似的一，一串串地落下来。

“好了，好了，在这里哭什么，又没有人说你！”一边沈夫人很是气恼地说道，她冷冰冰的声音，让刘七巧抖了下。

沈老夫人任由刘七巧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是，别哭了，好孩子，你这嫁过来，也没有享一天的福，就让你跟着担惊受怕的，刚刚夫人说的话，你可听明白了，她们留下来，自是有她们的原因，你怎么没走啊？你不想回家吗？”

刘七巧怔怔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您？您这是要撵我走吗？”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傻孩子，不是奶奶撵你走，是怕你吃不了这个苦！再说，也不能让你跟着吃苦啊，你这……”她似说不出口，就向着榻边一个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忙过来，凑到刘七巧耳朵边上，问着她：“刘小娘子，大少爷被抓走之前，你们……可曾圆房了？”

刘七巧听她问的竟然是这件事，眼泪还在脸上挂着，脸却红了，说不出口，只慌慌地摇了摇头。

见她如此，沈老夫人又叹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福气，既然这样，你与我们沈家，也不算有什么关系，你……，回去吧，那给你的聘礼，做你再嫁人的嫁妆吧，你虽然算嫁了人，但身子还是完好的，说清了，自然有不忌讳之人，能娶你为妻的！”

听到沈老太太这样说，刘七巧自是知道人家也是为着她好，可是，刘七巧这两天没走，不是单单被吓傻了，她也有自己的心思，此时，她抬起头来，向着沈老太太说道：“老太太，承蒙大少爷不弃，要纳奴婢为妾，虽然奴婢没念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嫁夫从夫的道理，请老太太不要让我走，大少爷虽然被抓走了，但您也说了，他一定会再回来的，我等，我还要侍候老太太您呢，你不是说，很喜欢巧儿吗？”

她这时抬头，眼神凄凄楚楚地看向沈老太太，倒是我见忧怜的样子。

老太太见她这样子，便是十分的疼爱，又心内欢喜，笑着向她说：“既然这样，你就陪着我这个死老太婆，一起等你的相公回来，好不好？”

刘七巧匆忙地点头，唇边也带了笑。

沈老太太向着那个嬷嬷说：“巧儿安排在哪里了？有服侍的人没有，现今虽然乱，但也不能乱了规矩，让兰香跟着她吧！”

嬷嬷忙着应了，去找那个兰香，沈老夫人这里拉着刘七巧的手：“傻孩子，以后跟着沈家也许要过苦日子了，你不怕？”

“不怕，反正巧儿一直过得都是苦日子，再苦，也能受着！”刘七巧说道，这是真的，她七岁死了娘，自己就活成了个大人，什么都自己做得来的。家里的日子还苦呢，她也没觉得有多苦，不是也熬过来了。

沈老太太点点头：“当初你跟金老板来，我就看出你这个孩子有出息，唉，只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的，老太太！”刘七巧也没想到自己的命竟然这么苦，又哭了几声。

沈老太太笑着说：“叫我奶奶吧，你这也是我的孙媳妇呢，可惜奶奶现在没有好的赏你了！”

“巧儿不用赏，能叫一声奶奶，就是最好的赏赐了！”刘七巧说道。

榻上一边坐着的沈秀蓉，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刘七巧，心里想着，这就是大哥新纳的小妾啊，可是，也并不是多么的好看啊，没有比五娘子，六娘子更漂亮多少啊？

如此这样，从沈老夫人院子里出来时，刘七巧的身后，就跟了个赏给她的丫鬟，说起穿戴来，这个兰香比她这个小妾还要好，但是刘七巧却要谢谢沈老太太，这兰香丫鬟看着本本分分，也不多言多语，见了刘七巧就行礼，叫着七姨娘好，多一句话也没有，圆脸颊看着就敦厚，走到了没人处，刘七巧问她：“姐姐多大了？”

兰香回道：“婢子今年十八岁！”

刘七巧笑道：“真的是姐姐，我今天十七……”

兰香忙回道：“主子可别折杀我了，哪里敢与主子称姐论妹的，您叫我兰香就是了，今后兰香服侍着您，有什么不周道的地方，请您多担待着！”

刘七巧这辈子还头一次，有人管她叫主子呢，百般的不适合，她讪讪地笑道：“我不叫你姐姐，但也不用你您啊您的称呼我，我哪里是什么主子，你不嫌弃我，咱们就互相帮扶着，在这沈府里过下去吧！”

许是没有人这样的和兰香说过话，她抬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了下她这个新主子。

刘七巧虽然说她是十七岁，只比兰香小上一岁，但是，她身量瘦瘦小小的，看着，竟然像个半大的孩子似的，还穿着嫁过来的那身小娘服，粉色的裙子，料子不见得多好，倒是做工极精致细腻，突然想起来，这个小娘子，在出嫁前就曾到过沈府做绣活，想来，这嫁衣是出自她自己的手。

头发简单地在脑后别了个髻，头上一点的珠钗也没有，只有垂下的两边，用绣绳绑着辫子，倒不是那样的素气，脸庞窄窄的瓜子脸，巴掌大小，眼睛倒是不小，眼角细长，不笑，也像笑着的样子，睫毛浓密，偶尔眨一眨，像两把小刷子，此时，眼睛弯起来，笑看着兰香，兰香也向她笑了笑，小娘子生得样子好，只是像小孩子尚未长开一样，再过两年，一定是个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