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回天大谎

“柘容小儿，你好大胆子！回宫还不到半个月，竟然就敢擅自出城！你信不信朕现在就把你推出去斩了！”

这是阿布旺达见到柘容南峰的第一句话。

满朝文武垂首而立。

柘容南峰也立在下面，恭顺地低着头。

父皇确实变了，变得比从前知礼数懂分寸了。

若是从前，他一定要挨一顿鞭子，但现在，父皇也学会了诸如“推出去斩了”这等“借刀杀人”的“文雅”方法。

挨着阿布旺达的皇座立在一侧的，是赫男无极。

这位呼声最高的皇长子脸上看似平静无澜，一双眼睛却是闪亮闪亮的。

柘容南峰不用抬头也知道，他的这位皇兄，正聚精会神地等着看他的好戏。

“今日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朕不会饶你。”阿布旺达看着柘容南峰，沉声说。

他本不想追究的。

在阿布旺达看来，年轻人爱玩，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赫男无极却居心叵测地把事情捅大了。他先是慌慌张张地跑到御书房告诉了阿布旺达，又通知了皇后，最后还跑到尚书省，要他们派出人手在定阳附近寻找柘容南峰。若不是阿布旺达及时阻止，现在整个定阳的百姓，都要知道皇子柘容南峰殿下私自出宫，去向不明。

这些事，柘容南峰在被召往大殿的路上，就已经从吉昌口中得知。

现在，他必须编出一个理由，平息父皇的愤怒，或者说，是平息朝中的非议。

“父皇，儿臣未禀明父皇，擅自出宫，确是儿臣过错，请父皇严惩。但儿臣实有原委，儿臣收到靖业旧部急函，称辖地大水，民众危急，儿臣心系灾民，故而疾驰，还望父皇明察。”

“有这等事？宰相大人，你可知靖业大水？”

“回皇上，臣……不知。”

“儿臣有信函为证。”柘容南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呈上。

阿布旺达草草翻看一下。

“唔……”

“还请父皇明察。”

“既是如此，也算事出有因，但你无视朝礼，令你闭门思过，三日后再做考量。”

说完，阿布旺达不耐烦地挥挥手，便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悠哉悠哉地回寝殿去了。

满朝文武，都在心里暗暗怀疑着，那封信根本就是柘容南峰自己伪造的。

第二日，靖业太守信函来报：靖业大水，河堤坍塌，田地成湖，死伤无数，局面动荡。

如此看来，柘容南峰所言不虚，而赫男无极，无疑背上了陷害柘容南峰的罪名。

阿布旺达将柘容南峰召来，大大的夸奖一番，又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斥赫男无极小题大做，城府不足，有失皇长子身份。

从大殿出来，柘容南峰长长出了口气，真是天助他也，他并不知道靖业发水，只是，今年的雨水明显比往年多，他离开时，河堤已经危在旦夕，决堤也是迟早的事，但他也没有想到，这场大水，会发得如此是时候，而那封随手编出的信函，竟然真的成为他开脱自己的有力证据。

柘容南峰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

直到他接到圣旨，他还在为自己的好运气唏嘘不已。

就算读了再多的书，阿布旺达骨子里也是个粗人，他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拟好诏书，决定了皇太子的人选。

相比赫男无极，阿布旺达一直更偏爱小儿子柘容南峰，不论是战场上，还是宫廷中，柘容南峰都没有给他添过一次麻烦，而赫男无极则不同，当年他用计挤走柘容南峰，后来又认皇后冯氏为母，与大将军之女交好，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为争夺皇位挖渠引水。

知子莫如父，阿布旺达再迟钝，也明白他这个貌似恭顺的长子，是个名副其实的势利小人。而柘容南峰，当年被他误解，发往靖业，一晃十年在外，却毫无怨言，回宫后也对他恭敬如初，能有如此气度，日后掌权亲政，必定也能稳坐江山。

就这样，凭借这个回天大谎，回宫不到一个月的柘容南峰，稀里糊涂地得到了太子位。

“陛下，太子之事重大，还望陛下慎之又慎。”宰相腾元恒站了出来。

在皇帝决定人选后，依然在朝廷上当众劝谏，恐怕只有宰相一人。

当年，他和将军冯安一起投诚阿布旺达，保住了宰相之位，现在，七十岁的他已经足够老，老到无所畏惧。

“糊涂！太子之位已经传给二子柘容，你是忘了吗？还是你觉得朕的决定不如你？”阿布旺达突然发怒。

“这……”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你们不用再说了。”

阿布旺达的语气很生硬，大有“再说就杀头”的气势。

腾元恒动动身子，不甘心地低下头。

下朝时，冯安站下，等着腾元恒慢腾腾地走出来。

也许是因为年岁大，也许是因为生气，腾元恒边走边呼哧呼哧地喘着。

“腾大人。”

“是你啊冯大人。”

和一直重兵在握的冯安相比，同是叛臣的腾元恒，这几年在朝中的地位已经走上了下坡路，每次见到冯安，他心里都很不自在。

“宰相大人，你还是改不掉老脾气，那陛下心里早有定数，你再多言又有何用呢？”

腾元恒翻翻白眼：“你当然不必多言，你手里有兵权震着，哪像老身我，只有一根笔杆子和老掉牙的大道理，皇上早听腻了。”

“腾大人，”看看身边的大臣都已走远，冯安压低声音，“你多虑了，其实谁是太子，对你我来说都没有所谓。”

“没有所谓？”腾元恒气得又喘了起来，“你当然没所谓！不管谁当上太子，你的千金都是太子妃。哼！我差点忘了这事，那提前恭喜你了！”

“腾大人，你何必这么说，我冯安什么时候看过你的热闹？”

“哼，冯大人，咱们走着瞧，到时候，还不知道谁看谁的热闹呢！”

腾元恒怨气冲天地转过身，沿着小路走了。

冯安却忽然想起，赫男无极对冯嘤咛的提亲。